第429章 石沉大海
裴含章看完信后气极反笑。
“我都不知道是该赞他识时务，还是该说他太懂得见风使舵。”
裴珩倒是十分平静，他没表露出对孟庭芝这种背信弃义行为的唾弃，但也丝毫看不出得了大便宜的喜悦。
“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裴含章一把把信拍到桌子上。
“大哥，咱们兄弟之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你既然问了，那我也就坦诚回答。”
他正色道：“我不同意孟庭芝的提议，其一，这封信虚虚实实，我们根本无从知晓他是真心投诚还是想请君入瓮……”
“其二，他也是害死祖父的凶手之一，先生的死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他们孟家和郑家蛇鼠一窝，我这会儿接受他的示好放他一条生路，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我和阿殊怎么有脸去见祖父和先生？”
发了通脾气后，他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旋即放低声音。
“我和阿殊都曾险些遭到他的毒手，还说什么师出同门，他何曾对我们这些同门心软过？我今天要是敢答应孟庭芝的提议，明天阿殊知道了，就得把我的头拧下来……”
裴珩自然知道他们夫妻心底的恨意，于是起身走到裴含章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是一封信就把你气成这样，将来面对那些阳奉阴违的小人时你打算怎么办？看不顺眼就给他一刀吗？”
他拈起桌上那封信，折了一下后凑近烛火，看火舌将信慢慢舔舐成灰烬。
“还是年轻气盛啊！”裴珩感慨道。
裴含章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烧了信后，裴珩在椅子上施施然地坐下。
“大哥在你眼里，是那种会为利益出卖信义的小人吗？”
“自然不是。”
“那我刚刚有说要接受孟庭芝的提议吗？”
“呃……也没有。”
“那你把自己气成那样干什么？”
裴含章无言以对。
裴珩继续说道：“我当然知道孟庭芝是个反复无常背信弃义的小人，他的话不能轻信，不过他这封信倒是可以拿出来做做文章，这可是分化瓦解京城势力的好机会。”
裴含章思索了片刻，猛然抬头看向他。
“大哥是说反间计？”
想到刚刚已被燃成一撮灰烬地信件，他忍不住捶足顿胸。
“大哥怎么不早点提醒我，这信都烧没了……”
裴珩倒是平静得很。
“算了吧，你刚刚也说咱们现在无法确定这封信是不是个陷阱，要是弄巧成拙反而影响军心，也有悖于咱们的仁义之名。”
想了想，他又道：“再说，这封信就算被送到赵明宣面前，孟庭芝也自有辩解之词，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
裴珩看向自己年轻气盛的弟弟。
“含章，你性子太过耿直，眼里一向揉不得沙子，这本不是什么坏事，可每每对上和孟庭芝有关的事，你都控制不住心里的火气，一点就着……”
他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咱们兄弟俩的路才走了一半，你还是得沉下心来啊。”
裴含章也承认大哥说得对。
现在已经到了决战的时刻，他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阻止他挥刀的手，绊住他前进的脚步。
“我明白了。”裴含章平心静气地答道。
他起身走到裴珩面前，挠了挠头，面露羞愧之色。
“刚刚是我急躁了，大哥别生气。”
裴珩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是我弟弟，我和你生什么气？”
他站起身，大手往裴珩后背重重一拍。
“行了，我还有事得忙，不留你吃饭了，你该去巡营就去巡营，该去清点粮草就去清点粮草，别在我这儿杵着了。”
裴含章笑了笑，“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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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孟庭芝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赵明宣整日醉生梦死沉浸在后宫佳丽的温柔乡里，连朝都不上了，草原派来的骑兵根本没有与他们好好合作的意思，朝廷如今就像一盘散沙……
孟庭芝知道，京中有不少富贵人家都在私下里谋划着出逃的事，这些人中甚至还有朝中官员。
大势已去，裴珩来势汹汹，京城撑不了多久了。
孟庭芝歪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揉着额角，一副头疼的模样，他面前摆着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纸。
西麟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私下向京城外传递密信以及准备外逃的官员都在名单上了。”
孟庭芝面前那张薄薄的纸，此刻承载了上百条人命。
西麟等了许久，孟庭芝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名单上，伸手拿过后只略略扫了一眼就扔回到桌上。
“大人，要不要把他们都抓起来？”
孟庭芝把头枕在椅背上，瞥了西麟一眼后嗤笑道：“抓起来？”
他伸手点了点名单上的几个名字。
“这些人多是出身世家，在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其中不乏位高权重者，你真要抓了他们，都不用等裴珩打过来，京城现在就得乱。”
西麟讪讪一笑，“那大人有什么安排？”
孟庭芝揉了揉额角，没有回答。
他派人送给裴珩的那封信如石沉大海，在那之后，裴珩依旧稳扎稳打，一步步向京城推进，却没有给孟庭芝送来只言片语。
看来裴珩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孟庭芝不无遗憾地想。
王朝的寿命已走向终结，这一点孟庭芝十分清楚。
他自认为他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他不会，也没有必要做这个腐朽王朝的陪葬品。
若是裴珩能接受他的提议与他结成同盟，即便他无法在新的王朝获得一席之地，也能缓和与裴家剑拔弩张的关系，不至于日后被“清算”，可惜，裴珩没有接受他抛出的诱惑。
不过，这也没什么，孟庭芝自然还有其他去处。
草原派人前来和谈时，和谈使私下里也曾和孟庭芝接触过，除了代草原的利珠可汗向他示好，还希望他能助草原拿下京城，不过都被孟庭芝客客气气地婉拒了。
中原哪怕战火连天那也是中原人自己的事，还轮不到外族人趁机来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