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宣听了陆明珠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朕也不知道你有什么能耐,可朕就是喜欢看你待在朕身边。”
最后,他喃喃道:“如果说这辈子朕一定要为一个人奋不顾身的话,那也只能是你了,朕上辈子大概是欠你的。”
屋子里再次陷入寂静后,陆明珠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睡着。
黑暗中,她看不清睡在身侧的赵明宣的脸,却能听到他轻微又有节奏的鼾声。
陆明珠想,自己应该恨他吧……
事实上,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就是这样做的。
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入王府之前,她觉得既来之则安之,如果这个男人愿意好好待自己,那么她也可以扮演好他枕边人的角色。
那时,她也恰好需要做些什么来让自己忘记与杜信芳分开的痛苦,于是她尽职尽责地扮演起了一个逐渐被打动因而萌生爱意的女子。
她甚至可以恰到好处地拿捏那些“爱意”的分寸,既不让赵明宣觉得她过分冷漠,也不让他觉得自己的转变太过突兀。
她就这样渐渐习惯了在赵明宣身边的生活,直到一直以来包裹着自己的幻境被人一把扯开。
知道自己和杜信芳是如何被拆散时,陆明珠气过也恨过,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杜信芳已有了自己的妻子,而她也成了赵明宣的女人。
她还不想和赵明宣撕破脸,没有什么太复杂的原因,只是因为她想活着而已。
从那之后,她开始怀揣起另一个希望——也许有朝一日,她还能活着离开宫廷,再去看一看外面的天地。
杜信芳死了之后,她起起伏伏的愤怒终于到达了极点。
她毫不犹豫吞下了那颗能无声无息打掉胎儿的药丸,甚至还动了杀掉赵明宣的念头。
赵明宣杀了陆明珠藏在心底的那个人,陆明珠也只能选择毁掉他一直以来的希望,以牙还牙。
赵明宣把她小产后的冷漠当作了失去孩子的痛苦,他开始变本加厉地对陆明珠好,陆明珠甚至以为赵明宣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是想把她高高捧起再重重摔下……
赵明宣并不是一个专一的人,他喜欢陆明珠,却也同样喜欢别的女人。
陆明珠巴不得他去别的宫殿厮混,她总担心赵明宣留在自己这里时,会让她在某一时刻回忆起那些痛苦,继而忍不住杀了他。
这样莫名其妙又别扭的日子她过了很久,想要出宫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当皇后似乎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她并不想当什么皇后啊,她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陆明珠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渐渐沉入梦乡。
宁州城外。
为防陆宠坐大,裴珩请了自己老丈人杨崇益出马,又派出麾下的秦尧、江辞、杨问心等人去围剿陆宠。
在雨中相撞的两拨人马杀的天昏地暗。
陆宠将手中的长槊舞得虎虎生风,靠近之人非死即伤。
秦尧带领身边的两名近卫好不容易压制住他的招式,刚想举刀再砍,尖啸的鹰唳忽然响彻在战场上空。
一只矫健的雄鹰如乌云盖顶一般从半空俯冲下来,直扑秦尧面门。
情急之下,秦尧挥刀朝上砍去,那只鹰却敏捷地往旁边一扑躲开了他的攻击。
他身边两人也被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时,陆宠的长槊将其中一人拦腰砍成两节,秦尧也被他从马上打落。
远处压阵的杨崇益心里一惊,赶忙吩咐身边的人鸣金收兵。
几名士兵在乱军中合力将秦尧从陆宠的手下抢了回来,好不容易回到营地后,军营里乱成一锅粥。
杨崇益一面让江辞、杨问心加强营地周围防守,以免陆宠派人偷袭,一面盯着军医处理秦尧的伤势。
好在宁州被困多日,陆宠此时没有更多心力与他们周旋,同时也怕他们是佯装败退后在远处设伏等自己自投罗网,于是并没有追出去多远。
倒是秦尧伤得不轻,他手臂和下颌处都被鹰抓伤,身上还被陆宠的长槊扫了一下,淤青看上去十分骇人。
军医在杨崇益的目光注视下心中愈发紧张。
恰在此时,秦尧忽然一捶床榻,军医登时被吓得一哆嗦。
“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能拿下陆宠那厮的人头!”秦尧恨恨地说道。
杨崇益到底年纪大一些,比起年轻气盛的秦尧,心态从容许多。
他在一旁安慰道:“秦将军,你先别急,先把伤处理好。”
也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疼的厉害,秦尧伏在手臂上咬牙切齿。
“我怎么能不急?宁州久攻不下,咱们的粮草又有限,不能拖得太久,不然等许州派人接应上陆宠后,事情就麻烦了。”
杨崇益也不禁叹了口气。
“是啊,一旦攻不下宁州,元帅攻打京城的计划恐怕也要受到影响。”
“陆宠此人狡猾得很,功夫又不弱,若此时不能拿下他,将来咱们北上攻打京城,他会断我们后路也说不准。”
怕动摇军心,这些话两人也只是关起门来说。
好在年轻人底子好,秦尧睡了一夜后第二日精神好了许多,不过抬眼望去就是固若金汤的宁州城,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这天上午,几人坐在军帐里研究宁州城周围的地形,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有个年轻人在军营外求见,而且此人称自己有破城之法。
杨问心巡营去了,杨崇益、秦尧以及江辞听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高兴之余不免隐隐透出担忧——真能破城固然是好事,就怕此人这时候来是别有用心。
不过,最大的难关还摆在眼前,怀疑的心思还得放在最后,杨崇益命人把那人带了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公子跟在士兵身后从帐外走了进来。
他年纪大约三十岁出头,相貌英俊,面色和善,周身透露出一股文气,像是个读书人。
“三位将军,在下有礼了。”
他端端正正地朝三人行了一礼,看上去更像个书生了。
杨崇益抬手请他坐下,“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
“在下姓徐,名澜知,祖籍高临。”
秦尧不大在意他姓甚名谁,他更关心徐澜知所说的破城之法。
“你刚才说你有破宁州城的法子,不知是什么方法?”
徐澜知微微一顿,没有立即答话。
江辞见他有些迟疑,赶忙说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只要你能破宁州城,你要多少金银珠宝我都可以给你!”
谁知,徐澜知却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