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宣看着孟庭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出什么事了?”
孟庭芝只好简单解释了两句。
“臣刚接到密报,说有人私自调动宫中禁军,意图包围太极宫,臣怕这些乱臣贼子对陛下不利,便赶忙过来请陛下移驾。”
这会儿连陆明珠都明白过来他话中所指,更别说是赵明宣。
他眯起眼睛,声音中充满了危险的意味,“犯上作乱者是谁?”
孟庭芝垂下头,“臣不敢说。”
赵明宣不禁皱起了眉头。
孟庭芝重新抬头看向赵明宣,目中满是焦急。
“陛下,您是万金之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还是等避过这阵儿再慢慢查问吧。”
他的神色不似作假,陆明珠心中也不由得着急起来,她走上前扶住赵明宣的手臂。
“陛下,这可不是小事,您还是先避一避吧。”
赵明宣看着孟庭芝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想透过他的反应看出事情的真假,而孟庭芝则始终恭谨地站在他面前任他打量。
赵明宣只好吩咐身边的近卫道:“李蛟,带上你的人,咱们往北门去。”
孟庭芝却有不同意见。
“陛下,臣听说的消息是乱党将从东门攻入,臣情急之下入宫前先给西山的守军送了信,陛下还是往西门去和西山守军会和吧。”
像是在回应他的提议一般,皇宫东处忽然隐约响起一阵厮杀声,一名内侍惊慌失措地从外面跑进来。
“陛下,不好了,有一队禁军不知怎么的朝这边来了,嘴里还嚷嚷着什么要杀了奸臣和妖妃,侍卫们已赶去阻拦,如今两拨人已经打起来了。”
赵明宣不敢再耽搁,他当机立断,拉起陆明珠的手朝后殿跑去。
“都跟朕来!”
孟庭芝也只好和其他人一起跟了上去。
东边现出火把的光亮,喊杀声震天,赵明宣命人灭掉随行宫女举着的灯笼,带着一众人顺着后殿外的一条小路往西门跑去。
陆明珠虽然在宫里生活了几年,但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远远比不上自小在这儿长大的赵明宣。
赵明宣拉着她一路穿过花园七拐八拐,陆明珠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要被他捏断了,她把浑身的力气都用上才堪堪跟上他的脚步。
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同样是匆忙出门的孟庭兰还有六皇子。
孟庭芝与孟庭兰兄妹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孟庭兰便惊惶地扑到赵明宣面前,可怜兮兮地诉说自己在睡梦中被喊杀声惊醒的事。
赵明宣这会儿没什么心情听她哭诉,直接让人拉上她一起奔西门去了。
事实上,孟庭兰并不是像她所说的那样刚从梦中醒来。
她是事先接到孟庭芝关于太子谋反的消息后,夜里早早做好准备等在赵明宣逃命的半路上。
一来是怕太子会对她和六皇子不利,二来,这会儿跟在赵明宣身边,也能让赵明宣日后念着点她患难相随的情谊。
为免让旁人看出她是事先得到消息,孟庭兰甚至故意扯乱了身上的衣服,头发也未梳起,装作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
此时,赵明宣身边只带了陆明珠、孟庭兰、两名内侍以及几名禁卫军,再就是一路跟着护驾的孟庭芝。
几人到了西门附近后,躲进了一座存放杂物的宫殿里。
陆明珠和孟庭兰皆是体力不支,一进殿就瘫坐在地。
过度消耗体力的结果就是陆明珠的胃里涌出一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她耳朵嗡嗡作响,听不清周遭的声音。
赵明宣自己也是气喘吁吁,他把陆明珠从地上拉起来,扶她坐到椅子上坐下,又让人扶起孟庭兰。
尔后,他询问孟庭芝,“这里也不安全,西营兵马何时能到?”
孟庭芝答道:“臣一接到宫中有变的消息就立刻给西营送了信,西营距离皇宫西门骑快马大约要半个时辰,算算时间,他们也快到了。”
“宫中的禁军是全部都反了吗?”赵明宣喃喃道。
孟庭芝顿了顿,垂首说道;“臣不知,但臣怕有人浑水摸鱼,所以迫于无奈才调了宫外的守军。”
赵明宣面沉似水,孟庭芝只好道:“臣去西门处看看吧。”
赵明宣摆了摆手,“这种事哪需要你亲力亲为。”
他掏出一枚印信丢给身旁一个小内侍,“你去西门处候着,看到人就带进来。”
内侍答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陆明珠半阖着双眼歪在椅子上,耳边不时传来不远处赵明宣与孟庭芝的低声谈话,似乎是赵明宣在询问孟庭芝到底是谁犯上作乱,孟庭芝又是如何得知的消息云云。
孟庭芝压低的声音让本就疲惫的陆明珠有些听不大清,但她隐约听到了“太子”“东宫”的字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殿中众人都不免心急起来,连赵明宣也露出焦躁之色。
外面的喊杀声时隐时现,如凌迟一般在殿中众人的心上肆虐。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忽然打开,一位将军从殿外走进来跪在赵明宣面前,口称救驾来迟。
西营兵马到来后,先是将赵明宣所在的这处宫殿围了个密不透风,紧接着分出部分人马迎上了一路杀来的叛军。
出来前,听小内侍说叛党要诛杀奸臣妖妃时,陆明珠恰好就在赵明宣身旁,她便下意识以为自己也是对方的目标之一。
这会儿气息平复后,她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这种你死我活的夺位之争她只在书上看过,从来没想到这样的争斗竟然会发生在她的身边,更没想到自己曾救过的太子这会儿竟心心念念地要置她于死地。
担忧难过之余,又不免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慨叹——赵明宣或许还有机会退位做个安享富贵的太上皇,而她大概会被当做“红颜祸水”,轻而易举地被人彻底抹掉痕迹。
自古以来逼宫总要有个由头,不是祸乱朝纲的奸臣就是狐媚惑主的奸妃。
陆明珠看了看站在殿门口的孟庭芝的身影,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和他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厮杀声似乎近在耳畔,陆明珠听了一会儿倒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
一来西营兵马已来护驾,二来她细细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无儿无女,连引以为傲的医术也因困在皇宫而不得施展,这辈子了无牵挂,没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