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真的内耗无法治疗,只会随着唐假的出现而不断加剧,有时候唐真会想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修习魔功的代价?
他早就知道《罗生门精解》是魔功,也知道罗魔尊最终的遭遇,但他依然低估了风险。
这么下去,或许自己未来也会变成罗魔尊?甚至比罗魔尊更加疯狂。
唐真一时有些恍惚,他似乎看见了未来的自己,一个披头散发几近疯魔的尊者,他绑架自己的亲朋好友们告诉他们这里是一本书,然后不断地叫嚣着,我们要出去!要出去!你们要帮我!
朋友们悲哀的看着他,尝试拯救他亦或者杀死他,但最终他们都没有成功,唐真把他们都杀了,用术法将他们的尸骨藏在身体里,然后不断地尝试超脱,他还看到了红儿,她还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相信着他。
只是她看起来那么的疲惫,那么的悲伤,瘦弱的像是一张纸。
他发疯一样的尝试着各种扭曲疯狂的事情,比如把自己炼成一条蛇,把自己装进书里,要回到出生地找到早已化为枯骨的亲生父母,把自己的血肉还回去。
啊!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他总是一遍一遍拉着红儿讲着自己曾经的记忆。
“这次!这次一定可以!我这次就能出去,带着你们所有人!”不成人形的他瞪着双眼对着红儿嘶喊,红儿只是点头,她的外表虽然还是人的形状,但灵魂已经破碎不堪了。
然后唐真听到了一个声音,那道声音就在他耳边,冷漠而愤怒,“唐苟安,你还要把我妹妹变成什么鬼样子!”
然后眼前便是无尽的血海,海中有一朵金莲起起伏伏,不成人形的唐真在被人围攻,他变得十分愤怒,罗生门带来的强大力量几乎让他可以撕碎一切!但就在他杀出血海,撕碎金莲要挣脱而出时,他忽然被人抱住了。
是红儿,她紧紧地抱住了唐真。
唐真回过头,有些不解,但红儿只是哭,哭到泪水流尽,哭到发不出声音。
然后唐真看见了一道剑法从血海外杀来。
可是没有剑。
或者说替代剑的是一根枯枝,它像是捅豆腐一样,简单的穿过了他的喉咙。
握着剑的人很年轻,一边哭一边高喊着大师兄你去死吧!
唐真悚然一惊,如同大梦初醒。
他缓缓四顾,只见周遭依然是独木川,李一还在替吴慢慢开口讲着刚才的话。
“唐真,如果你那么想要安稳,便不能要求天下事事事顺心,你不行棋,便不要对行棋的人指手画脚,你若是想管,想要顺心意,那就告诉我们你到底想怎么做,即便是一起发疯也没什么所谓的。”
李一看了看手里的紫云剑,说的轻松自在。
杜有才一直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此时终于脸色微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一点也没有把真君向正路引导呢?
让姜羽回大夏,也是一种真君主动落子的一种体现啊。
他赶忙开口道:“真君,朝阳公主入大夏是对天下最好的安排,作为九洲中心、三教汇聚的最前线,大夏若是能维持平衡,那么儒道之争便能得到缓解,南洲之困也将不复存在。”
“这并非受什么委屈!只是一对常年见不到女儿的父母想见自己的女儿而已!”杜有才一边说一边偷偷的瞟姜羽。
可惜没人理他。
好在此时军号声响,南洲首山的方向忽然烟尘四起,远方隐隐有写着东临的大旗出现在平原上,那是东临水军,看声势比玄甲军还要大一些,想来是下船后整队许久,此时才开拔前来。
如今唐真四人便等于被大夏三军夹在了独木川之上。
但并没有什么人在意这支远道而来的军队,大家都在等着吴慢慢这场诛心局的结果。
唐真此时的精神有些恍惚,他被刚才一时的意障搞的心神不宁,此时好不容易集中了些注意力,但并不能理清思路。
他要替姜羽做出选择?
他不想也不敢,因为他的选择似乎会推进一切走向新的方向,应该让姜羽自己选,如此便只是剧情的分支而已。
于是他回过头看向了姜羽,像是求救。
然后他听见姜羽开口道:“师兄,你想我如何做?”
哎,姜羽!
她给唐真补上了最后一刀。
她在刚才一直沉默,因为她也在思考吴慢慢的话。
此时开口,便像剑一样戳破了唐真企图逃避的意图。
‘师兄让我如何做,我便如何做。’这看起来是支持唐真,但实际上是支持吴慢慢。
如果姜羽支持唐真,她大可以主动说,我不会回去或者我正想回去。
她是凤凰,万事随心,回与不回她其实都可以,中洲本就是她的娘家,回去又如何?她不觉得那大夏皇宫能困得住一只凤凰,上一个以为自己能做一个鸟笼子的人叫棺仙。
不回去又如何?怎么?道门如今已经落魄到需要紫云仙宫送出亲传弟子来“和亲”的地步了?
你要不要去问问紫云紫华圣人怎么看?
没了唐真姜羽这些人,你们道门难道没有剑吗?谁要抢地盘砍他不就完了!
这就是姜羽内心的真实看法,她不像唐真那么内耗,什么天下大势,紫云就在南洲,你三军先跟紫云碰一碰再聊天下!
你说会死很多人?那也是你儒门要背负的!与我何干?我让你入侵的南洲?
她之所以将选择权交给师兄,站在了吴慢慢这一边,是因为她也希望师兄能变回以前的样子,虽然有时候讨厌,但总是让人对他抱有期待。
至于唐苟安,于她而言,续弦的父亲,感情实在说不清。
听到这话,唐真愣愣的看向姜羽,姜羽也在看着唐真,但她远没有吴慢慢那么理直气壮,眼神里甚至带着几分不常见的怯懦,她当然希望唐真是唐真,也希望一切都能回到紫云峰的时候,但是她更希望唐真不要受伤。
于是她小心的试探,表达着自己的诉求。
像一只小鸟,谨慎的用喙啄咬着唐真的手,一旦唐真吃痛,她就要直接缩回去。
唐真没有吃痛,他在那眼神里看到了这只小鸟的请求。
他几乎是本能的笑了笑,希望能安慰到对方。
这真是一个丑陋的笑,但足够真实,让人想起兄长或者父亲,于是一并想起的还有责任。
他的嗓子坏了,说不出话来,但好在,他还有一副嗓子。
于是他伸出手松开了抹额。
唐真缓缓从唐苟安身后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