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洲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景雅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她正着急忙慌埋着头往前跑,电梯门还未全开就往外撞,毫不意外就撞到了他身上。他哎哟一声,只觉得有人重重往他怀里扑。
他一手一捞,就看到一双大眼睛,正慌乱地向他道歉。
当他定睛一看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慌乱。那是一双纯净得如同清晨的露珠,不掺杂任何杂质、宛如深山中的清泉般的眼睛。
他甚至可以在那瞳孔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就像是一面镜子,将他的模样毫无保留地映照出来。
这样的眼睛,他从未见过。
他自认见过很多人,也知道许多事。甚至在他见到刘衡的第一面就知道,他是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所以他才会处处帮着他,跟他做朋友。而刘衡呢,也尽力地帮他,帮他爸爸出谋划策,他爸爸甚至说,要是刘衡也是他儿子就好了。
叶景琢就开玩笑:“你怎么不说刘衡要是个女生就好了,那样我还能娶她,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爸爸哈哈大笑,问:“那你得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吧?”
刘衡回答的很干脆:“是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不过她在国内。”
叶景洲就摇头,说:“也不准,是分手了。”
刘衡就笑笑,叶景洲知道,他一旦觉得尴尬,或者不想说话,就会换上一副笑脸,对谁都这样。
叶景洲心里揣摩着,刘衡说的那个女孩,真就那么好?
他也因此对景雅更加好奇,在电梯中的第一次相遇,他心里有个声音就在响:这一定就是刘衡想要找的那个女生!但他刚想问,那个女生就如一阵风似的,飞走了。
没想到第二次相遇,确是在同一天的咖啡馆,那时候他正在等刘衡去吃午饭。景雅就坐在他旁边的位置,时不时看看手机,似乎在等人。直到这时,叶景洲才把她仔细地看了看,觉得这个女孩儿真有意思。
她明明长得干净明亮,就连坐姿都是乖巧的模样。露出的右手腕上,有一个米粒般大小的胭脂圆点,她手指修长,说话的声音却软软糯糯,时不时夹杂一丝尾音。
长睫毛,桃花眼,与人说话时眼尾上挑。素净的衣服,身上有股似有若无的冷香气。
她......难道有男朋友了?
叶景洲心里不觉有些失落,摇头看手机。
她坐下不久就来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恰好他见过——傅闻蕳。
两人像是在谈业务,女生用一种温和甚至恳求地语气跟他聊天,傅闻蕳不为所动,只时不时看看手机,女生最终沉不住气,开始破罐子破摔。
没想到傅闻蕳居然答应了,他不免有些好笑,也让他对这个女生多了几分好奇。傅闻蕳走后不久,眼见她也要走了,叶景洲赶紧跟她交谈。
只遗憾的是,她似乎有些戒备,并不打算说她叫什么。叶景洲觉得自己魔怔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会发生什么不一样吗?
她前脚刚走,刘衡后脚就来了,叶景洲看见他坐下,就开玩笑说:“我刚才遇到一个女孩子,长得干干净净的,一双大眼睛,见人就笑。我觉得她就有点像你说的那个女孩子。”
刘衡不为所动,说:“哪来这么巧的事情,她叫什么名字?”
“嗨,可不就是不知道嘛。你要是见到她,一定会很惊讶!”叶景洲开着玩笑,刘衡摇摇头,并不放在心上。
下次见到她,一定得问问叫什么名字。
叶景洲暗暗下定决心,随后心里又一叹,谁知道还见不见得到呢?
第三次见面,是在小区门口,她一个人穿着单薄的衣服蹲在门口,不住地搓着手,耳朵尖都红了,盯着手机看。
也就是这次相遇他才知道,她真的有男朋友,而且在同一单元。这可真是巧,连他自己都觉得妙不可言。
后来她问自己,说刘衡是不是他朋友,他才终于明白,她就是刘衡口中说的那个喜欢的女生。
他在心里默默想:刘衡啊刘衡,你喜欢的姑娘不等你了,已经有男朋友。我看你今后啊,大可能会后悔啊!
事实证明,刘衡确实后悔了,景雅的男朋友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讨论过的那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性朋友,也是华鼎的老板 ——萧琢华。
萧琢华......
叶景洲仔细琢磨这个名字,在深圳,不论是傅闻蕳还是萧琢华,他都见过、说过话,只是从没把刘衡、景雅这两人跟他联系上。景雅有时候单纯的可爱,会坐在后座晃荡着双腿,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从未听过的声音问他问题,和他说话。
他心里忽然一颤,平时挂在脸上的笑也慢慢凝固下去,他可能开始懂得,为什么萧琢华和刘衡两个人,都会说她不一样了。
她确实不一样,至少他从未见过。
刘衡在痛苦和后悔中徘徊,萧琢华不断地宣誓主权,景雅呢,明面上不偏不倚,其实心里眼中满是萧琢华,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吧,却偏偏被他看到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超过了他的预期,他开始更多的关注景雅,想知道她在做什么,跟哪些人在一起,想了一圈后想起萧琢华,心里又是一阵失落。
他想,为什么就是萧琢华呢?
他那样的家室,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甚至都没有权利继承遗产和家业的人,家境还不如景雅,有什么资格跟她在一起?
他也想过把萧琢华的家事告诉景雅,但又怕自己多心,也许景雅知道呢?她只是不在意呢?
算了,就这样吧。
他每每这么安慰自己,萧琢华此人的确不错,对景雅也好,在一起的话没什么吃亏的。
他开始和景雅频繁的见面,吃饭,聊天中不免会问到萧琢华,有一次景雅是这么说的:“我和他一起长大的,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也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他就知道,就凭这点,他和刘衡毫无希望。
为什么要说他和刘衡呢?他也不喜欢景雅啊......
刘衡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无从知晓,但萧琢华却无时无刻不在向他宣示着自己的主权。就像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时那样,地点选在了学校的咖啡馆里。
当他第一眼看到萧琢华胸口上那枚茉莉花胸针时,心中便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暗示,一种宣告,告诉所有人,景雅已经有了他这个人。
而他相信,刘衡肯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毕竟,萧琢华为了这次见面,可谓是精心打扮。他不仅换上了崭新的衣服,连袖口都是新的,甚至连头发都经过了精心的护理。
相比之下,只有景雅这个心大的人,恐怕根本就认不出来这些细微的变化吧。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流转,他看着这两个男人你来我回你退我进,心里不免好笑,景雅是怎么想的,他们难道不知道?
刘衡只能做些无用功,他也曾问过刘衡,明明是一段不成熟的恋爱,又不是找不到女朋友,为什么就想不开呢?你确定自己在高中时的恋爱是喜欢?
对此,刘衡是这么说的:“不管怎么样,我就觉得她很好,能在一起最好,不能在一起我也不会有遗憾了。”
叶景洲开始觉得他在开玩笑,或者说像是一个诗人自怨自艾,天天对着天空悲伤自叹,过了那么久的事情,就算是再喜欢,也得慢慢淡下去吧?
谁知刘衡还真挺下去了,他劝也劝过,说也说过,就是不得其法,索性他也摆烂,不管了。谁知他自己也慢慢深陷其中,分不清是哪一种感情。
那天他妈妈打电话来,说是答应为一个公司拍摄宣传片,他诧异地问是哪个公司,随后迅速地把最近的事情盘点了一遍,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妈妈就说出了景雅两个字。
他妈妈说:“你是不晓得哦,她做的蛋糕可好吃了,我吃了这么多家店的蛋糕,从来没吃过她那种的。小宝你一定得去尝尝。”
叶景洲的妈妈,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深圳人。她的家族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好几代,对这座城市有着深厚的情感和了解。
而叶景洲的外公,则是深圳发展史上的重要人物之一。他属于最早一批富起来的深圳本地人,凭借着敏锐的商业头脑和果敢的决策能力,成功地抓住了改革开放的机遇,积累了相当可观的财富。
然而,命运的转折点总是出人意料。就在外公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他邂逅了叶景洲的外婆。外婆年轻漂亮,气质高雅,一下子就吸引了外公的注意。两人相识不久,便迅速坠入爱河,很快决定步入婚姻的殿堂。
这段婚姻在外人看来有些仓促,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见钟情的必然结果。婚后,他们育有一女,也就是叶景洲的妈妈。
话说他外婆,那可是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的,长得漂亮性格又好,生的女儿更是赢得大院里所有长辈的喜爱,后来叶景洲跟着自己妈妈去大院里见那些长辈,他们也是一口一个小宝叫着。
只是......他为什么会觉得顺风顺水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丝意外呢?
是因为景雅的缘故?
说起他妈妈生病那次,他是真吓了一跳。他们家的人每半年检查一次身体,家庭医生、私人医院都有,没想到就凭着景雅的一句话,就验证了他妈的病情。
他有时候觉得纳闷儿,医生都检查不出的症状,她为什么会知道?就因为身上散发的味道不一样?未免也太勉强了吧?可是景雅身边的人他基本都认识,她本就不是个胡说八道的人,这话一出,十有八九是真的。
于是他火急火燎带着自己妈妈去了美国,果真生病了,幸好是早期,治疗才及时。
他在美国的那段时间,心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不能早点遇到景雅呢?他为此感到苦恼,可也没办法,迟了就是迟了,分毫都差不得。
再说,萧琢华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干不出那种强取豪夺的戏码,要真这样景雅知道估计会更厌恶他,哪里还会把他当朋友?
他开始想念景雅的蛋糕,在美国陪同住院的时候,他每天都会让司机买各种各样的蛋糕,他一个一个的吃过去,如果觉得还行,就让多买点带回去,虽然一包蛋糕的价值远远不足以和邮费相比。
他爸爸偶尔会问他买这么蛋糕回来不吃是为什么,他说:“是为了一个朋友,她是开蛋糕店的,说是让我看看国外有什么好吃的蛋糕没有。如果有的话都给她带点。”
他爸爸就问:“你的朋友是女性还是男性?”
叶景洲就滔滔不绝给他爸爸说了很多事情,他自己都没发现,他一直都是笑着的,虽然平时他都会笑,但此时此刻,他眼底多了几分暖意。
“她是你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
“她有男朋友?”
“有。”
说完这句话,他爸爸拍拍他的肩膀,说:“要是女孩子不喜欢你就算了,喜欢的话还可以追一下。”
叶景洲开玩笑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爸你多心了。”
他爸爸笑着摇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走进了病房。
叶景洲望着桌上一堆的蛋糕,心里空落落的,明明是吃甜的东西,嘴巴为什么是酸的呢?
但是他转念又想,心里发酸的又不是他一个人,算起来还有刘衡呢!他立马起身给刘衡打了个电话,说是他妈妈的想吃他做的饭了,叫他赶紧过来,飞机都给他准备好了。
叶景洲摸着自己的肚子,稍微开心了点,叫司机把他觉得好吃的几样蛋糕打包好,叫人送给景雅。想着等刘衡一来,他俩就可以借酒消愁了。
他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嘴上喃喃道:“也不知道看得是不是同一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