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字形的电光将夜空割裂,沈京大西门左近的屋影一闪而过,随后又沉陷在浓密的夜色当中,片刻以后,隆隆的雷声让耳膜和大地一同震动。
三个身穿黑色劲装,外罩蓑衣的人影正在一个巷子的拐角处蹲着,死死的盯着对过岁华馆屋檐下,在风雨中摇动的、早已经熄灭了的灯笼,三更时分,灯笼下的院门已然落锁,紧紧的闭着。
潘野对着他对面的一个人低声问道:“刘四哥,可确定了人在?”
那个被称作刘四的人嗤了一声:“俺们弟兄俩干的就是这个,也不知大人从哪里找了你这么一号过来,放心,人在,手脚利索些,可莫叫我俩帮你擦屁股。”
随他一起前来的是两个胞胎的兄弟,同时也是刘兴祚的家生子家丁,所谓的家生子家丁就是亲信家丁所生的儿子,从小在府中养大往后还是家丁,这种家生子一般都是蓄养的死士,甚得家主的信任。
潘野知道,这两个人说是帮他的,其实就是刘兴祚派遣的心腹来盯着他行事的,只要他稍有妄动,两兄弟就会群起而攻之。
因此听到刘四的讥讽潘野也不恼,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弟弟刘五说道:“现时雨大,那些逻卒指不定在哪里避雨,且动手罢!”
三人对视了一眼,将同样黑色的面巾罩在了脸上,潘野当先,将头从巷子口探了出去,左右一望,眼见四下无人,猛地窜了出去,快速通过了那条并不宽阔的街道,隐藏在了岁华馆的楼墙之下。
等到两兄弟也到了以后,潘野抬头观察了一下,岁华馆虽然就是一个二层的临街铺面改成的客栈,本身并不高大,虽然早就已经踩过了点儿,潘野还是借着电闪观察了一下。
随后潘野从怀中掏出了勾绳,借着雷声的掩护向上一抛,铁爪便在屋顶的圭角绕了两圈,啪嗒一声又将绳索给扣住,潘野用力拽了拽绳子,觉得还算结实,他看了两兄弟一眼后,脚踏青砖,双手用力,随后就翻到了连接楼体的砖墙上,再一用手一攀圭角,便稳稳地落坐在了花瓦上。
看到潘野的动作如此矫健,两兄弟都惊讶不已,随后二人也顺着潘野留下的绳勾如法炮制,雨天的屋顶甚是湿滑,刚刚来到圭角处,刘四的脚下不慎打了一个滑,差点栽下去,好在潘野及时的拽住了他的领口,帮他稳住了身形。
“刘四哥,且小心些,莫要惊扰到里面的人。”
听到潘野的轻笑声,刘四感觉自己大大的丢了面子,不由得微哼了一声。
刘五上来以后,将圭角的勾绳解下抵还给潘野,三个人又顺着博风板来到了房顶,潘野又将手中的勾绳在脊兽上勾了,随后再次向刘四问道:“二楼左边最里面的那间房?”
刘四轻声道:“没错。”
潘野点了点头,将绳子绑缚在腰上,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柄鱼头顺刀出来放在嘴里叼住,对着兄弟二人微一点头后,顺着绳子往下,蹬在了戗檐上,低下头去微微打量,黑暗中看得不甚清明,潘野凭借着记忆终于将手摸到了窗缝。
他用手轻轻地推了推,发现木窗已经被木栓给锁住,潘野伸手从口中将的顺刀取下,鱼头顺刀的刀尖轻薄,轻易地就插在了窗缝当中,潘野抖动手腕轻轻地挑了两下试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后,潘野手中的刀猛然向上将木栓挑飞,另外一只手则将窗推开,身子随着绳子一荡也进到了屋内,接着潘野抬手就将飞在半空当中的木栓接到了手里。
全程只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响动。
刺杀暗探之事,是情报司的职责之一,而神不知鬼不觉的破窗更是训练的科目之一。潘野极具野心,但他也知道野心要靠本事撑着,因此这一身本事他也从未落下,反而比旁人更加努力。
潘野解开身上的绳子,随即又将窗轻轻地关上,感受着屋内的人声。
虽然窗户敞开,但一阵风还是猛然灌入了屋内,一个男声嗫喏了两句,翻身继续呼呼大睡,全然没有发现此时的屋中已经多了一人。
潘野竖起耳朵听了听,发现屋中应该有一男一女,另有一个声息十分微弱,听得不甚清明,屋内应该有三个人。
而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他此次的目标了。
想明白以后,潘野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床前,稍一辨别,一手捂住那男人的嘴,一手将被子掀开一角,对着其人左胸的位置猛地捅刺了下去。
那男人吃痛,从睡梦中惊醒,但口鼻被人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接连三刀几乎将他的左胸扎了个稀巴烂,男人挺直了的身体随即软了下去,而他身旁的女人也被响动给惊醒。
她刚惊醒张开嘴要喊,潘野手中的那柄顺刀直接就刺了出去,锋利的刀头由口入从后脑出,为了防止这女人不死,潘野松开刀柄双手用力一板,就将这女人的脖子给扭断。
看着女人也倒下去以后,潘野将刀从其口中拔了出来,用刀在被子上蹭了蹭,将刀上的血擦拭干净。
一切都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此时的屋内蔓延着浓重的血腥味,直呛口鼻,但第三个人仍在熟睡,发出轻微的声音,潘野伸手摸索了一番,随即就愣住了。
“麻烦,怎地还有个小娃娃?!”
但潘野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将手中的刀举了起来:“来世投个好人家罢!”
屋内的血腥味比之前更重了一些,潘野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口袋,将那个男人的首级放进去以后,顺着绳子翻窗而出。
“这么快就得手了?”
看到潘野出来,刘五有些讶然地问道,说着就要伸手去接潘野手中的口袋。
潘野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但没有将口袋递给他,反而是别在了腰间。
这脑袋,是他的身家性命。
一道长长的血迹晕散在街面的积水当中,片刻以后就如同撞进夜色的三个人影一样消失不见。
潘野不知道这看起来一家三口究竟是何人,刘兴祚为什么要杀他们。
同样,刘兴祚其实也不知道这三个人是谁,因为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他要的,也不过仅仅是潘野的一个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