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弯弯的月儿下灯火明亮。
边关不似京城,吃个饭还要讲究精致漂亮,烤全羊、烤乳猪整个端上来,配上农家自酿的烈酒,便是一顿盛宴。
赵烜光举杯,“这第一杯,本将要敬萧指挥使和濮医师,多谢二位,救我父亲性命。”
萧纵扬唇,“赵小将军,一杯酒敬两个人,诚意不够吧!”
女子爽朗一笑,“行,这杯先敬你,之后我再与医师提一杯!”
萧纵饮下,一旁侍候的人给他添上酒,赵烜光端着酒杯行至末席,跟濮弘敬酒。侍从跟在她身后,于侧面站定,正好将人完全挡住。
只听赵烜光说:“濮医师,多谢。”
对方起身,“将军不必客气。”
两人一饮而尽,时间很短,在场其他人没发现任何端倪。
赵烜光按照官位,依次给鸿胪寺众人敬酒,一圈下来,脸都没红。
她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兵痞们纷纷离座,殷勤给各位大人敬酒,喝得最多的,当属萧纵。
酒酣耳热,城中点起篝火,边关百姓围着火堆载歌载舞。
文臣们被士兵拉着,体验当地风土人情,萧纵有些醉了,赵烜光让侍从扶他去客房休息。
门一关上,男人眼中迷蒙尽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他早知赵烜光想灌醉他,事先服了解酒药,佯装烂醉,让她放下戒心。
现在,且看她想做什么了。
身后床榻传来窸窣的摩擦声,他瞳孔一缩,迅速扭身,一掌将弹起的人按下去。
“唔。”
女子痛呼出声,之后清了清嗓子,唤了一句“萧大人”。
声音跟赵烜光如出一辙。
萧纵皱眉,掀开被子一角,看到一张陌生的脸,瞬间了然。
他扯下绾帐子的丝带,将人连同被子捆了个结实。
女子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玩法儿?
“大人?”
“可曾经历人事?”
女子楞楞点头。
萧纵颔首,随口问:“多大了?”
“二十……咳咳咳……呃……”
话未说完,嘴巴里就滑进来一枚药丸,女子想吐又翻不了身,咕咚一声,竟给咽了。
女子惊骇:“这是什么?”
“百毒丸,两个时辰内不服解药,便会肠穿肚烂而亡。”
女子倒吸一口凉气,刚要大喊,一把短刀便抵在她颈边。
萧纵眸光冷漠如霜,“此毒只有豹韬卫能解,你主子可救不了你,照我说的做,我自会给你解药。”
女子眼泪汪汪,“大人要我做什么?”
萧纵收了刀,站起身,说道:“你经过人事,无需我教你,弄出点动静,我不回来,不许停!”
说完,他快速走到窗边,跳窗离开。
月夜下,园中草木笼了一层清辉,白灿灿,像镀了霜一般,冷意逼人。
赵烜光支起一条腿,踩上桂树树干,另一条腿随意耷拉着,随着她指尖跳跃的蝴蝶刀轻晃。
濮弘在树下转了一圈,没寻到人,直接迈步要走。
蝴蝶刀擦着鞋头,嗖一声钉在地上,拦住他的路。
女子由树上跳下,步履轻盈,弯腰将刀捡起。
“你来迟了。”
“解决你那帮不通融的手下,废了点功夫。”
敬完酒,赵烜光轻点杯沿,又故意露出袍子上的桂花绣样,示意他筵席结束后,在园中桂花树下相见。
他以为赵烜光跟手下打好招呼了,谁知,甫一出门,就被守卫拦了下来。没办法,他只能拿着迷药袋子一路走,一路撒,历经无数波折才到了此处。
赵烜光不走心地道歉,“我的错,下次一定提前知会。”
“还有下次?”
濮弘轻嗤,逡巡一圈,找到一块龟纹石,拿袖子一扫,坐了上去。
“说吧,找我何事?”
赵烜光正色道:“父亲找到了曲见王子,率部下扮作他的亲信,攻下南疆数城,不日,便要直抵王都。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摄政王是你舅父,只要你同意合作,你和姑母的约定依然作数。”
濮弘抬眼,“你是说,你们可以杀掉曲见,拥立我为王?”
“是,不过也有条件,你称王之后需假意对大祈出兵,逼迫陛下重用赵家军,保证皇长孙顺利即位。”
“说得好听,你们无非是担心皇长孙靠敌国势力称帝,为人诟病,不敢大规模用兵。不然小小南疆王庭,怎会久攻不下?”
濮弘活动活动脖颈,继续道:“我与萧纵联手,亦可说动舅父打开城门,回南疆王位,为何要跟一个出尔反尔,背叛我的人再次合作?”
在京城时,他身陷囹圄,皇后无视他的死活,转头跟江欣那丫头达成合作。如今打不下南疆王庭,再想跟他讲和,筹码可得变一变了!
赵烜光咬牙,“你要什么,直言便是!”
濮弘狮子大开口:“茀州五城。”
“不可能!”
她若答应,便真成了叛国贼,别国见大祈败给南疆,便如猛虎扑食,都想来分一杯羹。
届时,大祈领土几乎被瓜分殆尽,辛儿一个孩童,如何能追回失地?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濮弘起身要走,赵烜光脑中飞速运转,“等等!”
“小将军还有何事?”
“多谢王子,本将现在明白,王子索要五城之地的原由了。”
“什么意思?”
“彼时,王子本已攻入王庭,为何不直接继承王位,反而借着寻找曲见王子的名义,千里迢迢来到大祈?我猜,是你舅父想独揽大权,你不甘心做个傀儡,故而跑到大祈重新谋划。
如今索要五城,是想向你舅父证明,你背后有皇室和赵家军支持。摄政王惧怕大祈,不得不俯首听命,迎你回城。本将说的,可对?”
濮弘目光阴鸷,“说的一点不差,本王可以放宽条件,就是不知,小将军是否愿意再给本王一次机会?”
“恐怕不行。”
曲见在他们手中,摄政王不是想要个傀儡吗,那他们便双手奉上。
赵烜光翻转刀刃,“因为,我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
刀背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如弹射的冰花,径直朝濮弘面门袭来。
对方后退一步,抬手一扬,剩余的迷药化作粉尘扑向赵烜光,女子身体忽的一软,卸力倒在地上。
濮弘心中暴戾之气大涨,掏出毒药,正要给她灌下去,天际忽的炸起一朵烟花,骚乱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