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的家宴正常了许多,就在陆昱舟家。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程朝宁一见到裴望渝,比之前更疯更热情,刚一开门,就熊扑上来想给裴望渝一个熊抱。
陆彦翀眼疾手快,一把将裴望渝拉开。
扑了个空的程朝宁相当不满地噘嘴,“彦翀哥,望渝又不是一个人的望渝,抱一下都不行。”
陆彦翀没搭理她,攘开她揽着裴望渝进屋。
程朝宁悻悻地关上门,跟在后面进来。
陆昱舟穿了个围裙站在厨房门口,饭厅的椅子上还搭了一条,像是给什么人准备的。
陆彦翀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餐桌,大爷似的搂着裴望渝在沙发上坐下,直接忽略了陆昱舟朝他看来的眼神。
“望渝,今晚的晚饭不需要咱俩动手,我给你看看我们这次拍的照片吧,你顺便帮我参考参考婚礼海报用哪张。”
裴望渝一听这话有了兴趣,当即两眼放光,都没注意到程朝宁说的那句晚饭不用两人动手这个重点。
陆彦翀注意到了。
一共就四个人,不用她俩动手,陆昱舟穿了围裙,但他那动手能力除了烤串,狗都不吃。
那这顿饭谁做一目了然。
陆彦翀脸色不怎么好看,他很好奇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这边两个女孩已经坐在地毯上抱着电脑看了起来,裴望渝刚看一张就不由发出感叹,“朝宁,这些照片都是原图吗,都用不着再精修了。”
程朝宁笑着‘嗐’了一声,“就还行吧,谁让我天生丽质呢。”
裴望渝滑动着鼠标,每一张都看得仔细,“黑婚纱!”
看到教堂前的这张暗色系婚纱,她被惊到,“这张好漂亮!”
稳如泰山的陆彦翀听到她这声惊叹,下意识朝茶几上瞄了一眼,也就一般般,有什么好赞叹的。
不过...
他视线落在那颗圆圆的脑袋上,看不见正脸也大抵猜得到她此刻的表情。
婚纱...
看了程朝宁各种风格的婚纱照,她会不会也羡慕,可是从知道程朝宁跟陆昱舟要结婚开始,她表现的就很平淡,没有想象中的吃惊,也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更多的是一种他能明显感应到的沉闷。
“我觉得这张可以。”
陆彦翀思绪不知飘到了哪儿,被裴望渝这句话给拉了回来,他看过去,身穿白色西装的陆昱舟双手插兜站在沙滩上,气场十足,眼神却是无比宠溺地看着不远处跟那只名叫黏人精的德牧嬉闹的程朝宁。
天边的晚霞一如陆昱舟当时的眼神,温柔又缱绻,程朝宁上手提着婚纱裙摆,光着脚丫跟黏人精在细软的沙滩上追赶打闹,陆昱舟就站在她的前方,她的脸上洋溢着旁人看一眼都能被感染的笑颜。
很简单的她在闹,他在笑,她带着无忧无虑奔向原地等候的幸福。
这幅场景是被摄影师抓拍下来的,裴望渝第一眼便感受到了画面所呈现的意义。
程朝宁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我当时看到照片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不是刻意摆造型,而是不经意地流露。”
裴望渝侧着头看着程朝宁,陆彦翀盯着那张乖巧的侧颜,思绪万千翻涌着。
自觉起身去了厨房,陆昱舟将椅背上的围裙扔给了他,“三分十七秒,你的自觉性有待提高。”
陆彦翀挽起袖子,冷冷扫了一眼说风凉话的弟弟,“我是怕饿着裴望渝,你们纯属沾光,再有下次,我叫人把厨房给你拆了。”
吃饭的时候程朝宁非要挨着裴望渝坐,叽叽喳喳地跟裴望渝说着婚礼的细节。
裴望渝听得认真,时不时点点头。
陆彦翀见她边吃边跟程朝宁搭话,那是一个字都没跟他说过,跟没味觉似的,白吃这么多。
端着酒杯仰头喝了一口,再看过去时,原本恬静的小脸上,挂着一抹惊喜的笑意,那是程朝宁说要她当伴娘。
陆彦翀开始留意她听程朝宁说对于婚礼的憧憬,试图从她脸上发现一些不一样的情绪转变。
可一直到晚饭尾声,她除了对程朝宁幸福的感慨,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羡慕,就连先前还能察觉到的沉闷也没有了。
就像完完全全的旁观者,旁观他人的幸福,只有由衷的祝福,再无其他。
地下停车场,裴望渝很自觉地走到驾驶室,陆彦翀喝了酒,阿淮也不在,她开车一点问题也没有。
但陆彦翀一把拉住了她,自顾自上了车。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裴望渝站在外面说。
陆彦翀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她回道:“就半杯红酒,早挥发了,赶紧上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裴望渝觉得他在生气,眉心一蹙,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了,“你是在不高兴吗?”
陆彦翀眸中微动,不答反问,“我为什么不高兴?”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在生气。”
两人一站一坐,一个仰头一个垂眸,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裴望渝暗暗叹了口气,转身上了副驾。
一路无言,气氛好像突然就不对了。
裴望渝发现了现在他们走的路线不是回樾湄庄的那条路,可她仍旧保持沉默不说话。
陆彦翀余光偷量,她安静又乖巧地坐着,侧头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小脸印在车窗上,无波无澜。
十字街口的黄灯闪烁,陆彦翀一个变道,车右拐进了曼莱的商业中心街,国内最知名的婚纱店就在这里。
从路边看去,可以看到那面超大的玻璃后面,那件灯光下闪闪发亮的婚纱立在橱窗,等着它的主人。
陆彦翀放慢了车速,让旁边的小猫有足够的时间去注意那件绝美的婚纱,然后他想着会从她脸上看到什么,是惊喜、是惊叹、还是羡艳,又或是惆怅和失落。
映在车窗上的小脸给出的反馈只有平淡,近乎到冷漠的平淡。
到这儿陆彦翀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他确实在生气,可到这儿之前他是气自己,眼下气什么,他有些分不清,但他能肯定,这分钟的自己快怒了。
“裴望渝。”他叫了一声,顺势靠边停车,“没什么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