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处不被水痨诡发现的小小角落,是属于青年鬼的鬼蜮。
宫素素将船舱里的干尸困在一起,等着后续让人收拾,灭杀了诡主的诡域及诡域衍生物仍需进一步清理净化,不然凭借其汇聚的阴气与怨气,迟早会催生出新的诡物。
但这些,就是海面上飘着的那艘船里的其他小崽子和外家的工作了,总的给人留点练手的,让人多发挥点儿作用。
张家给予的资源,需要看到转化成果。
看着空荡荡的船舱,宫素素朝着记忆里的方向探出手掌,手掌贴向舱壁,摸了一个空。
宫素素也不恼,她掏出一把青铜短刀,在身前一划,如同破开一张真实的风景画,露出画纸后面颊上还生着几处血疱的青年鬼。
宫素素再次踏进他的鬼蜮,仔细的打量着他。
血疱在缓慢的消退,青年白皙俊俏的面容显露无疑,身姿修长挺拔,带着几分冷漠的漂亮,很有张家人的风格。
宫素素一边观察着定魂符的作用时长,一边问他:“你看起来不像是死在这儿,为何会对此地深怀执念,被拉回此处呢?”
“年纪轻轻的不去投胎,在地府干活也好啊,说不准还能混个官职。”
青年眼睫颤了颤,瞟了一眼宫素素手里的弯刀:“姑娘如此问话,却是不大礼貌。”
宫素素眼睛一眯,定神符的效用也打折了呢~!
看来,确实是自己不认识的小崽子。
张命山改良的跟张家气运功德借法的符箓,在面对仍受族运庇护的张家人时,效用是会消减的。
一些大威力的符箓不小心打过去,也因此不会致命,可以很好的防止误伤。
张命山试验时,抱着个恶鬼,贴面炸雷符,恶鬼灰灰了,他也回家躺床板板了。
若不是那段时间尊上经常昏睡清醒的时间骤减,这事儿根本就瞒不过去,气的张名山拽着张乔乔给他多开了一个月的苦汤,拿着小勺一勺勺的喂。
同时,在族里到处躲躲藏藏躲小绿的发鬼,作为现场的第一目击鬼,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每次看到张命山,就想到那只恶鬼灰灰飞扬的场面,从张命山手里接东西都抖得如耄耋老人,一触即离,跑的比被狗撵的兔子还快。
宫素素撕下定神符,看着对方后退一步,很是沉稳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姑娘想怎么处置我呢?”
“别说的这么冷漠,姐姐我可是很讲人情的。此地的水痨鬼没出去肆虐,是因为你吧?”
“不过,如此地利,你已经不能完全压制实力大增的它了。”
宫素素看着青年鬼身上彻底消退的血疱,如果她不曾来,张家也不曾发现,终有一天眼前的鬼会彻底染上鬼瘟,被水痨鬼吃掉,成为它鬼蜮里的一部分。
那些浑浑噩噩的干尸里,也会多出一具青年模样的干尸,现在看起来倒是挺人模人样的,只是不知道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这些年找到的张家人,死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好模样。
宫素素握着弯刀的手,食指不由得敲了敲刀柄。
所以说,完全献祭,真的是很适合张家人的死法,化作漂亮的金色流萤,干干净净的不必留下可怖的尸首残骸。
此时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张家小崽子的鬼魂,宫素素不知是该庆幸他不会献祭的办法门,还是哀叹他不会献祭的法门。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本就是已死之人,姑娘放心超度便是。”
作为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张海侠并不在乎自己再死一次的死法,只是重新睁开眼,没有和张海楼再见上一面有些遗憾。
不过没有在这儿再见到他,真是太好了。
至于托人送话转叙什么遗言,大可不必,长寿的秘密被人窥伺到,只会给张海楼和张家带来麻烦。
死亡面前,人类可以爆发出多大的毅力,抛弃多少曾经坚守的底线,他已经在生前见过了。
由死亡激发的贪婪,是近乎能够吞食人性所有美德的恶。
“我的刀漂亮吗?”
听着蓝衣姑娘的询问,张海侠下意识的又瞟了一眼对方抱在怀里的弯刀。
此时存在刀鞘里的弯刀,出鞘时明亮如秋水,旋转时如银月满轮,一招一式连在一起恰似月下溪流,水光潋滟连绵不绝。
自然是……
“很漂亮。”
“但它可不是谁都能握的。”
青年微微偏头,他听到甲板上传来细微的踩踏声。
收到消息,从船上下来,刚窜进船舱,想和酥酥姐打个招呼的小张们,就听见他们的酥酥姐很是好声好气的跟一只鬼说道:“海字辈的小崽子,你可以回家了。”
别说对面那个死人了,就是还喘气的小张们也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一双又一双的眼睛盯到青年鬼的身上。
这是,又捡回来一个?死的?
嗯,又捡回来一个死了又活的。
小张们惊讶了一瞬后,适应很好的开始忙碌,在船舱里开出一处避水的空间,架起火塘挨个往里丢干尸焚烧,同时分出一部分人围着瘟水潭开始布阵,用以压制与净化。
路过青年鬼的时候,小张们还很有礼貌的伸手跟‘人’打个招呼,有的还闲聊两句。
“你好~!鬼蜮能麻烦收一下吗?”
“海字辈的,你叫什么呀?”
“啧,没被酥酥姐打吧?初次见面,没带什么合适的,先送你张聚阴符吧。”
“你这身衣服……嗯,还挺好看的。”
“这边的洞,我们要补上,对你有影响吗?”
“……”
看着被塞到手里的杂七杂八,张海侠默默的挪动了下脚步,给干活的人让开位置。
“谢了。”
张海侠的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他眼睫微垂掩盖住眼睛里的神色,声音平静的回道:“不客气。”
宫素素翻了半个白眼又紧急撤回,挥挥手驱赶脚底拐弯的小崽子们,看什么看,都赶紧干活去,这下边需要忙乎的事多着呢……
小张们神色一秒恢复冷肃,从张海侠的身边散了个干净。
那两个钉舱板的,也不竖着耳朵了,手里的小锤子挥出残影,三两下的就用大板把这个缺口给堵好,换位置继续补船。
小张们的心里也有点小好奇,这个变成鬼的海字辈,到底多大啊?到时候是他管他们叫哥叫姐,还是他们管他叫哥喊弟啊?
这趟出门,还能再扒拉回去一个族人,虽然是个特殊版本,但他们的运气似乎好起来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
宫素素眉眼弯弯,看起来心情不差。
“我不认识你,”张海侠的目光扫过船舱里忙碌的所有人:“也没见过他们。”
宫素素伸手点点青年的心口,又点点周围的小张们:“我们,同属一族。”
“山子辈,张酥山,初次见面,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按了按被对方点过的胸口,在他死后,这里多出了一个麒麟头的纹身,纹身随着时间一点点的增长。
“海字辈,张海侠,侠客的侠。”
……
“酥酥姐,要起阵了,你把那位收一下。”
在瘟水潭周围布阵的小张们,对着宫素素喊了一嗓子。
“好。”
张海侠眼睛没眨,就发现自己在对方拿出一个木牌牌后,被收进了一个收容了不少鬼魂的地方,不含怨气的纯粹阴气滋养着他的魂体,清清凉的很是舒服。
和之前船舱里那些混杂的森寒阴气相比,现在舒服的就像春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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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素素:你说曾经有人给你批命,说你不是死在腿上,而是死在之前该死的事情上?且死了都不安生,会化作怪物?
宫素素(微笑,拍拍小孩头):那你知不知道,那些算卦的除了三不算之外,还有一条隐形的不算?那就是,不给张家人算命。
宫素素:因为,他们算不准张家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