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下起了冷雨,细软如丝绵,寒风顺着袖管缠上肌肤汲取温度。
屋檐上的小雀委屈的甩着脑袋,发出几声叽喳。
野草被洗的青翠,倔强的顶着一颗颗圆滚滚的水珠。
冷雨飘落院子里显得格外的寂静,屋子里的人看着屋外落下的雨,自然而然的融入进这凄凉冷寂的氛围里。
许是被氛围影响,张安芝收起自己很是活泼的姿态,他以一种郑重渴望又很是小心的神态,盯着这位从长白山上下来的族姐。
“族姐……成功了吗……”
“嗯。”
青年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恢复了之前的张扬活泼,有些昏暗的室内耳饰上的晶石闪着布灵布灵的光。
张安芝心情很好的眯了眯眼睛,咧开的嘴里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
真好,以后就有机会大大方方的跟小族长介绍一下自己了。
呸~!呸~!呸~!都让族姐族兄给带坏了,是族长!族长!!!
他比族长还要小上许多呢……
轻轻的接过族姐给自己纸扎人,简朴的模样都淡化了与他眉眼间的相似。
张安芝很小心将纸人和符箓收进单独的储物符里,藏在胸口挂着的管哨中。
张三山掏出两把黑伞,平平无奇的伞面下绘着繁杂的符箓。
“要一起吗?”
张安芝眼睛一亮:“可以吗?”
张三山点点头,当年她被尊上赐予了一份特殊的祝福,有她在身边配上法器,可以在天道那模糊他们张家人的身份。
许是,当年的初遇给尊上留了太深的印象,才有了这么一份特殊的祝福。
也或许是,尊上教了她许多,为了给张家留下火种与传承,才给了她这种特殊的庇佑。
“稍等一下。”
张安芝一头扎进隔壁的厨房,将灶上还在炖着的八珍鸡连砂锅一起打包装盒,拎在手里。
虽然火候差了些,但本就是炖来送给小族长补身子的,如今有机会当面送上去,让黑瞎子放他家灶上继续炖也是可以的。
其实药效也已经融洽了,只是八珍鸡肉质紧实,炖的时间短了总是不够软烂入味。
“好了,族姐。”
张安芝一手拎着沉甸甸的食盒,一手撑伞,乖巧又有几分迫不及待的立在屋檐下等张三山出门。
两把黑色的伞,一前一后的离开小巷又拐进另一个胡同,最终推开了一个小院的院门。
院子里有一个站在屋檐下,默默等候的黑发青年。
听到开门声,青年微微下撇的唇角重新抬起,眉宇舒展,眼中多出几分浅浅的欢喜。
……
黑瞎子端着水盆和抹布从屋子里出来,将擦拭的脏水泼进一旁的污水渠中。
下雨了,哑巴眼巴巴的从杂物间里翻出了一张八角桌放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等着等着不见人来,身上的气息那是逐渐的低沉冰冷。
黑瞎子不想呆在一旁挨冻,干脆就打了盆水去重新清理了一下八角桌,毕竟指望哑巴做卫生,有些细节根本指望不上。
好嘛,结果这鬼儿进去一看,那桌子擦得比他眼镜都干净。
翻了个白眼的黑瞎子,干脆去收拾杂物间隔壁的厢房了,万一财神奶今夜留宿呢?总不能和他们两个挤吧?
他倒是不介意和哑巴挤挤,把他俩的房间让出来一个。
但这当着张家人的面,不也是不大合适的吗……
虽然人家未必介意,但他得有眼色一些,不能给张家人小心眼翻旧账的机会,被财神爷财神奶记小本本,那都是他瞎瞎飞走的小钱钱啊~!
最主要的是张家人是真的会套麻袋打他,面对不讲武德的围殴,他黑瞎子根本打不过。
综上所述,在有张家人在场的情况下,他黑瞎子,绝对是再贴心乖巧不过的一个人。
“哟~!大老板回来啦~!”
黑瞎子摇着手里的小抹布:“哑巴,可眼巴巴的等了好久了。”
“都说了尝尝瞎子的手艺,这咋还出门叫外卖了呢?”
黑瞎子殷勤的去接张安芝手里提着的食盒:“来来来,给瞎子就行,这天儿也不好,小哥还是早早回去吧。”
面对黑瞎子看似贴心的犯贱,张安芝侧身一避,站到三山族姐的另一边,躲开黑瞎子的爪子。
“不必了,黑爷指个门,我去灶上放下就好。”
张安芝皮笑肉不笑,他就不信对面这人闻不出八珍鸡的味道,他又不是第一回让他带给小族长的张家特供。
“我随家姐过来蹭饭,总不好白尝黑爷的手艺,黑爷也尝尝我的。”
说完张安芝转向张启灵,冷冷的笑容里立马添上了几分真诚乖巧,还有几分隐藏的小骄傲。
小族长,呸,是,族长,如今长的这么好,也有他的功劳呢~!
在山上撵着八珍鸡做运动的小张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总觉得有什么功劳与他擦肩而过了呢~!
面对黑瞎子和张安芝两人暗戳戳的较劲,张三山只用两个字就暂停了这场风波。
“吃饭。”
孩子养的活泼了也有点儿不好,在熟人面前总是看起来不够稳重。
也多亏了小族长好性子,愿意放纵这群皮猴子,换了张瑞桐在位,这样喜形于色不知守礼的一个个都得挨罚。
瑞字辈的人,除了张瑞桐的亲卫,一个个在族长面前都是沉默的石头,只知道领命复命。
但整体氛围如此,瑞字辈的亲卫也都很是沉默,不见得比其他族人活泼,也不知他们和族长单独相处时是不是也和在大家面前时一样。
……
黑瞎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如果八个菜,没有三盘是青椒,张安芝会觉得更好。
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没有自己平时的送餐投喂,黑瞎子会不会一天三顿的给他家的小族长吃青椒。
看看这桌子上的,青椒炒肉、青椒炒蛋、双椒牛柳……
呵……有什么根本的区别吗?
面对张安芝扫过青椒后投来的眼刀子,黑瞎子很是不服气的给哑巴和财神奶,各舀了一大勺他新学的黄焖鸡块。
他黑瞎子把哑巴养的可好了,凭什么拿那种他苛待了他们小族长的眼神看他?
这么大的一盆子鸡肉,这小子是眼瞎吗?
满桌子的菜干啥非盯着瞎子爱吃的那几样,他一个掌勺的还不能炒点自己喜欢的了?
真是霸道又小心眼的张家人。
张安芝眼睛一眯,拿起一旁的备用碗,打开小陶炉上炖着的八珍鸡。
清亮鲜香的鸡汤盛在青花白瓷碗里,被送到了张启灵与张三山的面前。
面对黑瞎子厚脸皮递过来的碗,张安芝给他捞了两片姜,带着浅浅的鸡汤铺满碗底:“天寒,黑爷多吃点姜,暖身子。”
黑瞎子对着吃饭也得背着把大黑伞的张安芝撇撇嘴,也给张安芝打了一勺夹杂花椒都是骨头的鸡块:“多吃点儿,黑爷不虐待小孩。”
两个暗自较劲的人,看在张启灵和张三山的眼里,简直像是两个没长大的小孩,幼稚的很。
二人对视一眼,默默加快了扒饭的速度,不然赶不上旁边那两位添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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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前一秒):我要做一个乖巧贴心的瞎子……
黑瞎子(后一秒):我就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