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呢。”
女孩的笑脸倒映在眼中,却好像和记忆中的另一个身影重合,这不是忍该有的样子,更像是香奈惠的样子。
啊......他记得,香奈惠已经死了,被童磨杀死的。
是因为怀念吗?是因为放不下吗?是因为太过思念而希望铭记吗?所以表现得像是姐姐香奈惠一样?
这样的询问显然太过失礼,凛光意识到了,所以他只是在心底暗自思考。
但如果所有人所看到的只是香奈惠,他记忆中的忍又该去哪里呢?
死去的是香奈惠,留下的却也不再是忍,两个人都死在了同一个夜晚,听起来实在是让凛光高兴不起来的消息。
“我还是喜欢忍从前的样子。”
凛光眨眨眼,对方有一瞬的错愕,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短暂的静默后是无奈的轻笑。
“凛光还是和从前一样,很不懂别人的心思,又很迟钝呢......”
这听起来像是一句责怪,凛光的脑袋微微歪向一边,倾斜出一个角度,这是困惑,是好奇,是不理解。
“我哪里说错了吗?”
他反问。
被提问的忍只是轻轻摇头。
“没有哦,凛光还是凛光,一直都是凛光,这样就很好。”
凛光听不懂这样的话,但忍说这样很好,那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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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重逢是预料之外,也似乎是一种必然。
说起来真是荒谬,她在不知道鬼什么的年龄就遇见了一只鬼,跟那只鬼成为了朋友,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后来又因为知晓了鬼的存在而分别,而这么多年之后,他们又因为鬼而再次相遇。
弯弯绕绕的这么久,都没逃过一个鬼字。
忍觉得这世界真的很奇妙,她因为鬼在那么小的时候得到了那么多的快乐,因为凛光而让父亲幸免了遇难或是留下什么重伤,因为凛光而得以度过了安全又快乐的童年,但又因为鬼失去了自己的家,她和姐姐加入了鬼杀队,多年之后,又因为鬼,她失去了姐姐,却像是一种补偿,在姐姐离去之后,她又一次见到了凛光。
兜兜转转,她似乎回到了最初,她站在这里,看着实弥送来那只箱子,箱子被放在不会被阳光晒到的走廊,门被打开,从箱子里爬出来的是和多年前别无二致的身影,就好像是多年以前,凛光坐在那里吃着母亲做的甜点,而她在阳光之下看向他,思考着他到底为什么不能晒太阳。
男孩慢吞吞的挪动着身子,注意到面前有人时抬起头,那双眼睛从下到上,在看清她面容,听清她声音时,完全睁大,连嘴都忘了合上。
连那双眼睛都和记忆中一样,在看向他的时候就像一面镜子,映出她的模样,凛光肯定很惊讶,能看得出,也能猜得到。
也许是在惊讶于他们的重逢,也许是在惊讶她在这么多年之后依然活着,又或者只是惊讶于自己会被带到她的面前。
但惊讶只保留了相对较短的时间,她从那张脸上捕捉到了别的情绪,那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困惑?无措?失落?似乎还有遗憾?
因为什么?
忍在想出答案之前就得到了答案。
“我还是喜欢忍从前的样子。”
啊......
原来如此。
真是,让人没办法啊。
姐姐的死带给她太大的打击,那一段时间她几乎被愤怒和同等程度的悲伤笼罩着,这样的状态实在不稳定,这样的情绪在这样的工作中也实在危险。
忍清楚的知道她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现在,她需要继续活下去,活下去,变强,变的厉害,直到能为姐姐报仇为止才算是成功了,所以她从沼泽中伸出手,一步一步的,将自己从那个夜晚中拖拽出来。
将一切只藏在心底,藏在无人可见的角落,藏在黑暗中,藏在刀刃下。姐姐和她不同,姐姐更善良,更温柔,更强大,面对鬼的时候也能理解对方的不容易,但她做不到那些,对于杀死了姐姐的鬼她只有刻骨的恨意,对于那些满嘴谎言的恶鬼她也只是日复一日的将面具戴的更牢固,嵌的更深刻,就好像那张笑脸本就生长在她的脸上。
鬼杀队的大家都背负着自己的责任,大家的身后都藏着悲伤或绝望的过去,大家的肩上都有着家人或朋友的性命,那些死去的人需要被铭记,那些无辜亡魂的债需要活人去讨回来。
也许是鬼杀队的工作实在太忙碌,又或者这样的气氛太过浓烈,才会以至于谁也没来得及注意到,身边的大家其实在悄悄地,就都已经模糊了轮廓,丢失了最初的样子。
“凛光还是和从前一样,很不懂别人的心思,又很迟钝呢......”
忍无奈的轻笑,男孩朝着他歪了脑袋,那是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说。
“我哪里说错了吗?”
男孩问她,忍摇摇头,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没有哦,凛光还是凛光,一直都是凛光,这样就很好。”
和别的鬼都不一样的,永远真诚,坦然,那双眼睛里永远都只会装下别人的凛光,也许正因为小时候遇到过这样的凛光,姐姐才能一直怀揣着对于鬼的期待吧,从前她难以认同,现在,这一刻,看到男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安静下来,她似乎又有些能够理解了。
这世界真是很奇怪啊,明明鬼是那么恶劣丑陋的生物,但偏偏,她们却在小时候,独独遇见了最不一样的那一只,明明就那么小概率的事情,却就是发生在了她们的身上。
凛光啊凛光,你像是救赎,又像是诅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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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凛光看着摆在面前的针管和旁边的瓶子,不确定的开口。
“是加了一些特殊成分的药剂,对鬼很有作用,但考虑到凛光是上弦零,效果会差一些,所以不会致命,但会有一些副作用。”
忍坦白的开口。
凛光看看忍,又看看蹲在旁边扶着刀柄看着他的实弥,视线回到眼前的针管上,瓶子在眼前被打开,鼻尖耸动,嗅闻到的是清淡的香,杂乱的混杂一起,有些他认识,有些则没有,其中还混杂着草药特有的味道,这就是凛光不太认识的了。
但总之他伸出手,尖锐的针尖刺破血肉,药剂被注射进身体,针管脱离身体的瞬间伤口就愈合。
“这样就可以了吗?”
凛光试着活动手掌和胳膊,又歪了歪脑袋。
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这样就可以了。”
忍轻轻点头,凛光久违的拥有了自由活动的权利,虽然范围仅限于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