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60年,大明中华元年,元月二十五日,深夜。
湖广行省,长江河畔北岸,荆州江陵城,残破的南城墙上,旌旗林立,戒备森严。
江陵城,地接南北,位置紧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去年,8月底的时候。
一直窝在夔东府的忠贞营,收到来自缅甸,大明朱皇帝的圣旨,要求他们出兵重庆府。
同时,也是为了策应回师的明军,围攻贵州的几万清军,鞑子的西征大军余孽。
贵阳之战结束,豪横的朱皇帝,大手一挥,赏赐10万白银,用于酬劳忠贞营的战功。
去年,10月底的时候。
正在广东,围攻广州城的朱皇帝,收到来自湖广的奏章。
由于锦衣卫的失误,错估湖广清军的实力,导致进入湖广的李晋王,举步维艰,被洪承畴压着打。
迫不得已,朱皇帝只能开始增兵了,分两路大军,进击增援湖广前线。
抽调驻守在广西梧州府,咸宁侯祁三升,带着本部5千人马,北上进入湖广东南部的衡洲府,开辟第二战线。
同时,下令夔东府的忠贞营,也出兵5千人马,从夔东府顺长江而下,进攻湖广西北部,开辟第三战线。
临国公李来亨,当时正在重庆,跟着总督文安之,一起围攻重庆要塞。
收到圣旨后,李来亨和一众忠贞营大头领,有感大明军队的强势强悍,还有朱皇帝的恩典,也不敢怠慢。
商议一致后,派出兴平侯党守素,大将武自强,带着2个营,6千人马,出击下游的湖广。
这一路援兵,从巴东出发,顺长江而下,骤然出现在湖广西北部,连破归州,夷陵州。
甚至打下了荆州府城,江陵城,荆州总兵郑四维,带着残部,仓皇而逃,躲到了上面的安陆州。
没办法,夔东的忠贞营,已经十几年没有出山了,一直躲在山旮旯里,自给自足,得过且过。
更何况,整个湖广行省,西征的时候,抽调了一大堆兵马,全部没回来。
9月底的时候,李晋王的大军,又兵出贵州,兵临常德城下。
迫不得已,五省经略府的洪总督,刚刚从西征惨败而回,只能从湖广各州府,再次抽调兵马。
于是乎,湖广西北部的各州府县,已经很空虚了,碰到突然杀出的忠贞营,只能逃窜逃命了。
但是,惨败而退的郑四维,很快又杀回来了,顿兵在江陵城的北面,效仿李定国的策略,堵死城里的忠贞营。
没错,老辣的洪承畴,给他调兵了,下令郑四维钉死荆州城。
上面的勋阳府,抽调1000兵马,襄阳府抽调1000兵马,再加上2千多丁壮绿营兵。
总计6000多人,就在江陵北城外,安营扎寨,建立壕沟硬寨,只守不攻,死死拖住里面的忠贞营。
所以说,现在的湖广,常德府、衡洲府和荆州府,都是一个鸟样子,全部打成了浆糊。
明清双方,兵力差不多,都是隔三差五的,打上一小仗,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坚持,变成了战争泥潭。
“嘭”
此时此刻,南门南纪门的城墙上,突然响起一个拉弓暴射声,响彻漆黑寂静的夜晚。
紧接着,城门楼上,城墙垛口后面,探出半个钢盔脑袋,暴声怒吼道:
“来者何人”
“止步,否则杀无赦”
射箭吼完以后,这个巡夜的将校,又抽出另一支箭矢,搭在弓弦上,也不用回头,对着手下大声吼道:
“兄弟们”
“拉弓搭箭,鸟铳大炮,填装弹药、、”
“再来几个人”
“去城楼下,找郝公子,武将军、、、”
吼完安排好一切,这个将校,才慢慢拉紧弓弦,瞄准下面的一群鬼影子,随时准备反击。
没错,大半夜的,外面来了一群兵马,月黑风高杀人夜,夜半无人放火天,太吓人了。
这里可是战场前线啊,北门外的清狗子,围城围了两个多月,大小战事不断。
守城的忠贞营将士,也尝到了洪承畴的滋味,赶又赶不走,杀又杀不完,战事无穷无尽。
没办法,城内的明军,只能是日攻夜防,白天打仗,晚上巡城,防范清军偷城。
所以说,守夜的将士,只要看见了鬼影子,肯定是先射箭,威慑城外的人,无论是敌人,还是友军。
当然了,东城外的人,清狗子的可能不大,毕竟都在北城外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顺着沅江而下的友军,或是丁壮民夫,来增援江陵城。
“嘶嘶嘶、、”
借着月色,城头下的军队,为首的一堆人,看着地上的箭矢尾巴,纷纷咂舌,驻足停下了脚步。
心中暗道,他妈的,城楼上射箭的那厮,力气贼大啊,射的那么远,使的是几石硬弓啊。
“城头上的兄弟”
“别误会,俺是岐侯的亲兵”
“岐侯就在后面,宁国公和渭源侯,也在后面”
“俺们是奉了文总督的将令,星夜来此,增援你们的”
“开城门吧,将士们赶路了几天,饥寒交迫,累的不行了、、”
说完后,前面的几个人,还像模像样的,指了指身上的甲胄,表示他们是明军。
没错,他们不敢再往前走了,怕城头上的冷箭冷射啊,小命要紧。
没听到嘛,上面的弓箭、鸟铳和火炮,都开始准备了。
“呼、、”
城头上的将校,听到这话后,瞬间松了一口气,绷紧的弓弦,也随之松懈了不少。
没错,城南方向,毗邻长江北岸,是四川和夔东的补给大后方。
这个江陵城,打了那么长时间,所有的后勤,都是从城东的江边,运进来的。
随即,反应过来,情况有点不对啊,这个家伙,又拉紧了弓弦,探出半个脑袋,继续吼着问道:
“岐侯?”
“宁国公?”
“渭源侯?”
“真的是援兵?”
“本将没听说过啊”
“大晚上的,怎么不打火把啊”
“都别动,再往前走,老子就不客气了”
没错,这个守将,就是如此不客气,一点都不给外面的友军,一丝丝的脸面。
是的,以前的补给,运送粮饷粮草,都是在白天傍晚的时候。
这个时候,刚好是大半夜了,还没有打火把照明,太反常了,由不得他不多想。
“再来两个人”
“去城下,催一催郝公子,武将军”
“对了”
“再去一趟城北,通知一下兴平侯”
“告诉他们,四川来援兵了,是宁国公、岐侯和渭源侯、、”
“对了”
“弓弩手,全部瞄准了”
“那个佛朗机炮,全部填装大散子”
“情况稍有不对,全给老子全打出去,不许留手、、、”
这个守城将校,哗哗哗的一大堆,一边瞄着外面的,让他们等一下。
同时,又一边吩咐手下,赶紧去叫人,更是加强戒备,小心有诈。
事事反常必为妖,他可不会敢有半点的疏忽,万一有诈,就得完蛋了。
今天晚上,是轮到他领兵巡夜,肯定不能疏忽了,官职要紧,小命更要紧。
至于,城下的援兵,所谓的宁国公、岐侯和渭源侯啥的,他是不会管的,肯定不能放进来。
“啊呸”
“他娘的”
半晌后,城外更远的地方,突然亮起了一堆火把。
为首的一个老将,骑在战马上,气的口吐浓痰,大声骂娘,指着城头,暴声怒吼:
“城头上的,是那个不长眼的家伙”
“老子是岐侯贺珍,给老子开城门”
“党守素呢?武自强呢?郝应锡呢?”
“这他妈的,这还是忠贞营的将士吗?都他妈的死哪去了?”
“将士们,千里迢迢赶过来,累死累活的”
“开门,开城门,现在就给老子开门,、、、”
“不然的话,等老子进去了,小心剁了你的狗头,扒了你的狗皮、、、”
没错,这个老武夫,就是岐侯贺珍,在忠贞营里,也是老杆子一个。
他可不得了啊,在陕西的时候,就投了李自成,是资历最老的几个大头领之一。
所以说,城里的几个守将,贺珍有胆子,直呼其名,根本不放在眼里。
甚至屎,放出话来,进城以后,要把城头上的守将,扒皮抽筋。
“开门”
“老子是宁国公,王友进”
“开城门,现在就开”
“老子是渭源侯,李复荣”
、、、
紧接着,又有两个老将军,缓缓骑马走出来,对着城头方向,怒吼着,要他们打开城门。
一肚子怒火啊,怒火中烧,城头上,一个小小的将校,就敢拦着他们,彼之娘之的玩意。
“哗哗哗、、”
紧接着,城头上,几百兵将,终于反应过来了,哗然一大片。
没错,即便是改编了,他们这些人,大部分还是忠贞营的原有将士,当然认得下面的贺珍和李复荣。
是的,贼头王友进,不是忠贞营的人,是四川的本地军阀,摇黄十三家的一个大头领。
“咳咳”
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个百户,看着一声不吭的守将,轻咳两声,拱了拱手,对着他的上司劝道:
“副将大人”
“海将军”
“你是朝廷派来的人,可能不认识”
“外面的人,确实是宁国公、岐侯和渭源侯”
“末将认得他们,绝对是错不了的”
“这大晚上的,援兵被晾在外面,要是传出去的话、、、”
说到这里,他也开始眼神飘忽,支支吾吾的,把一些不好听的话,留着没说出来。
没错,今晚的守将,名字叫海垣,来自朱皇帝的六大步兵营。
几万忠贞营,在改编的时候,刚好安插进来的,做了武自强的副将,也算是位高权重了。
当然了,他还有一个特点,使了一手好弓箭,射的准,射的远,方能在人才济济的六大步兵营,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