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白宏盛随即皱起眉头,语气郑重起来,“市场的反应怎么办?”
“这债券的事就不管了?老实说,打了胜仗,债券价格不升反跌,这和我学过的金融知识可差的太多了...”
“哈哈哈哈哈...”听到这话,张弛开怀大笑,“这才是现实啊,谁让咱们华人积贫积弱数百年了呢,尤其是南洋华人,有的从明朝起就被白人殖民者统治了。”
“这思想里的惯性一时半会是不好去处的啊。”大笑完,张弛略带惆怅的说道,“所以我才力主和约翰人做过一场,只要最终打赢了,大家的自信心自然就会树立起来喽。”
张弛深谙信心比黄金更重要的道理。
他就是要用胜利告诉大家,华人绝不比西方白人差!
白宏盛越发赞叹于眼前之人的深谋远虑了,他开口问道:“那我挤出部分资金,收购市面上抛售的债券,把这价格再拉起来,提振市场信心?”
“不,恰恰相反。”张弛注意到白宏盛有点懵,他端起茶杯,缓缓转动杯口,再次啜了一口,吸干了茶水,语气也平静下来:“资本市场最爱恐慌,但恐慌也是可以被利用的。”
“让他们抛售吧。”他直接道,“趁着约翰人还没认输,你赶快散布点假消息,让债券的价格再低一点。”
白宏盛怔了怔。
“让市场上的‘聪明人’尽情抛售债券。”张弛缓缓说道,眼神中透着一丝深远的意味。
白宏盛:?????
这是什么自毁长城的效果?
“等他们恐慌到极点,债券价格跌到底,咱们再进场收购。”
白宏盛:???
他猛然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震撼:“您的意思是——反手抄底?”
张弛微微一笑,眼神里透着一丝犀利:“等约翰人认输,对我们看好的人将不计其数,到时候这些债券的价值又会暴涨。
现在咱们发售的这1800多万刀的债券,每张票面价值100刀,三年到期后要连本带息支付117刀,要是把价格打压到80刀,让他们恐慌性抛售。
咱们趁机私下收购回来,里外里不仅利息不用付了,还少还20刀本金呢。
若是等打到70甚至60刀,那赚的就更多了。
到时候,我们不仅可以借此收割一波市场,减免一大部分债务,还能彻底洗清那些动摇分子的资本。”
说完,张弛轻轻放下茶杯,声音平静而自信。
“这场仗,不仅是军事仗,也是经济仗,而我们,已经赢了一半了。”
白宏盛震撼的看向张弛,他头一次知道,债券这种金融产品还能这么玩?
张弛乐了,后世的华尔街玩的比这还过分呢,一会儿拉高一会儿拉低,精准收割散户和国际游资,他这才哪到哪。
思考了一会儿,白宏盛不得不承认这么搞相当可行,而且还能大量节约资金,但他依旧有些担忧:“可是这不会打击市场信心,进而造成市场动荡吗?”
张弛指了指窗外,远处南华钢铁集团下属的密支那第一钢铁厂厂区内,高高的炼焦塔正在向空中排放废气。
在这个时代,那不叫污染,那叫工业化的气息。
“当下咱们的南华系各厂占据着市场的主体,只要咱们不自乱阵脚。那些商人,本地的也好,民国那边来投资的也罢,对市场都造成不了太大的波动。”
白宏盛这才知道,为何张弛力主建设绝对控股的南华系集团,而不是像民国那些大军阀那样,除了兵工厂外,其他商业全交给民间商人,军阀自己只管收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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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爪哇岛上,一处僻静山村中,远离了鬼子占领者的耳目,一座古朴宽敞的中式宅院藏匿其中。
这里本是个不起眼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南洋华人商业巨擘、叱咤南洋数十年的“陈老大”的隐居之所。
自从上次亲赴密支那,与张弛谋面归来,年逾古稀的他便马不停蹄地奔走于南洋各地,联络旧友、商讨对策,极力支持安民军。
他深知,若华人不趁着这次机会在南洋立稳脚跟,将来怕是连根都会被拔除。
到时候大家都成了勃固人、暹罗人、安南人、马来人、爪哇人,却唯独不会再是华人了。
在他的帮助下,张弛不仅获得了许多优秀的人才,也收获了大笔资金。
今日,一封来自密支那的电报刚刚送到,随即就传出了宅邸内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正厅之中,气氛凝重。
陈老大端坐在太师椅上,微微眯着眼,手中的茶盏缓缓转动,似是在思索什么。
但他的两个儿子却早已按捺不住,焦急地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不解、惶恐,甚至是哭腔。
“爹!”大儿子抱住陈老大的大腿,语气里带着恳求和哭腔,“这可是你的棺材本啊!咱们家之前就已经买了他张弛两百万刀的债券,现在市面上恐慌情绪那么重,债券价格还在跌!咱们要是继续接盘,这不是把家底全填进去了?”
“大哥说得对啊,爹!”一旁的小儿子老八也跟着劝道,神色忧虑,“如今密支那那边市场恐慌,张弛自己都还没出手,我们又何必急着往里面砸钱?咱们家确实富裕,但也不是无底洞啊,真要出了岔子,这些钱可就打水漂了!”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满脸惶然,他们并非不明事理,更不是贪生怕死的小人,只是经历了太多风浪后,骨子里形成了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们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如今市场动荡,资本纷纷撤退,若是此刻一意孤行,陈家可能会陷入巨大的经济风险。
然而,坐在太师椅上的陈老大,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变。
他缓缓放下茶盏,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两个跪在地上的儿子,沉默片刻,猛然间一拍扶手,沉声怒喝:
“你们两个,懂个屁!”
声音震得两兄弟一哆嗦,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咱们南洋华人,几代人都被白人欺辱,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难道不知道?”
陈老大冷冷地盯着他们,声音苍老但却铿锵有力,“现在,总算有个人敢站出来跟约翰人干一架,敢代表我们大家跟他们掰手腕,你们倒好,反而开始心疼这点臭钱?”
说到这,他气得狠狠一跺脚,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砸在地上,碎裂开来。
“你们两个告诉我,要是张弛输了,安民军垮了,这南洋的华人,还能有未来吗?”
大儿子咬了咬牙,低着头不敢吭声。
八儿子低声道:“可、可就算我们愿意支持,也不能光靠咱们一家啊...这市场恐慌,我们这点钱也填不住那个窟窿啊...”
“谁说就我们一家?”陈老大冷哼一声,目光凌厉,“你们真以为老子就这么点本事?老子早就把话传出去了!我要让整个南洋华商都知道,谁要是现在抛售安民军的债券,谁就是我陈老大的敌人!谁敢趁火打劫,趁乱低价收购咱们华人的资产,老子就亲自带人去找他们‘谈谈’!”
两兄弟闻言,都是一震。
“爹,你...”大儿子惊讶地看着父亲,似乎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做了这么多。
“滚!”陈老大怒斥道,“不愿意出钱就给我滚出家门,别在这碍我的事。我要是没钱,那就去找老兄弟们借。
这世道,愿意给白人做狗的多了去了,但愿意跟咱们华人站在一起的,也不是没有。老子今天就算倾家荡产,也得站在张弛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