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县县衙。
两位参将身后跟着抱着一摞卷宗的文书,呈放桌上,“季大人,这就是县上的卷宗帐簿,军需流水,请过目。”
季守走过来勾人肩膀,笑眯眯,“好。我们例行抽检两日。这里先是张将军坐镇,如今有诸位大人,我们安心着呢。”
参将拱手,“请大将军和季大人放心,季老时常来搭把手,别的不敢说,就这账目准是清清楚楚的!”
事实果真如此,季守轻轻松松完事,没两日跟着姑爷带着明熙去赏上元灯节。
吃汤圆,赏花灯,猜灯谜,放烟花,对中年人来说也就这么回事,初出茅庐的明熙最兴致盎然,一行人整整转了两个时辰,一回到军营,季守越发想长安了。
和自己小媳妇大多时候鸡同鸭讲,那可以有别的乐趣嘛,逢年过节还是在家好。
长安。
过年前大采买,各显神通,吃喝如流水换着花样,连一向能吃能喝的秦云骁这两天都有些肠胃滞胀,摆手说要和娘亲一样来点清汤小粥。
生完儿子的春杨身形还臃肿着,一边牵着一个小魔王进来,笑盈盈分餐。
娃娃一碗芋头粥,两个煎蛋。
秦云骁过来把弟弟妹妹抱上围凳,明熙不在家,他总算有哥哥的自觉,擦手,系围兜,挽袖口。
桌上有一盘削皮淋了醋汁又洒细糖的凉拌黄瓜,小三伸手要抓,被大哥按住手,指了指望舒的位置,“弟弟,等娘亲。”
黄瓜是稀罕物,这是夏天从南地买入种子在长安育苗后,冬天移入温泉宫培育开花结瓜,产量不高,在商行里价格飞涨。
“吃吧。”
望舒进门来,话一落,小三哈一声,伸手抓了一块吞进嘴里,给小四也抓了一块,嚼得脆生生响。
“和汤圆玩半天弹珠子,到点摸着小肚子要回来吃饭。”
春杨递上热帕,三个小娃娃年纪相仿,自己的女儿汤圆胆子要小,性子内向一些。
“小三,你们跟汤圆玩,要护着汤圆。”
这俩小霸王,骑狗追猫,连连跺脚踩死蚂蚁,破坏力不是一般大。
平平常常的一顿午饭,兄长顾着弟妹,母亲时不时和伺候的人搭两句话,直至小青凝着一张脸,快步走进来凑到望舒耳边,“夫人,郑将军和秦一将军有要事!”
望舒抹嘴,疑惑顿生,“都来了?”
两位是文武长官,望舒还没踏入前厅,郑大快步迎上来曲着单膝行礼,“夫人,前驸马周无邪报官,昌平公主意欲联合废帝谋反,上交截获的私下来往书信三封。”
还是正月,闹什么谋反啊!
望舒下意识呼吸一顿,单手抚着胸脯,深吸一口气,行礼的两人衣裳凌乱可见一番奔波,开口让人送饭菜上来,“急吗,不急坐下边吃边说。”
前阵子三个孩子在池子里用皮筏子滑雪,疯玩几天没事,倒是她搁旁边围观一小会的人头痛风寒,望舒自己对自己的无能气个倒仰。
郑大略略迟疑,“我等知道夫人这几天身体不适,本不欲打扰,夫人不必担心,长安城防严密,乌合之众不成气候。”
“有你们在,我放心。怎么一回事?”
周无邪忍受自己的妻子,前朝昌平公主的口不遮拦,很多年了。长安受困,她唆使废帝割地求和,荆州军北上拱卫长安十年,她心不死,嘴上对着主帅和主帅夫人连年不敬,尽管他长年累月劝说开导,仍然执迷不悟,幻想恢复往日的尊荣,去年末更是瞒着他通过隐秘方式联系前朝的将军以及被幽禁在平王府的废帝,从昌平公主日常反常的蛛丝马迹,终于让他发现这个弥天大罪,先下手为强控制住妻子,拿着罪证去官府投诚。
郑大接到消息,和秦一分工合作,在城内大肆搜捕,查抄相关府院,先对昌平用刑,供出涉及到的前朝武将文臣共计九家。
其中五家收信阅后即焚,关起门过日子。两家藏起书信,最近走亲访友,两家在招募武士。
嚼着黄瓜的望舒:……“这驸马,有点狠啊!公主也是,做大事嘛,供得真快。”
郑大隐隐一笑,平平无奇的书生脸,有些畅快淋漓,“以往领教过她嘴上不留情,一朝下了大狱,半天吓得抱头鼠窜。”
刚进长安那年,三天两头在街上逮着老大就指桑骂槐,泼脏水。押进大牢还在虚张声势,还以为有多不怕死呢,手指一夹,烙铁还没烧红,问什么就答什么了。
望舒唏嘘,“就这点胆量还撺掇别人送死?”
郑大分析,“周无邪发现后肯定劝她,两个人四个儿子,不可能眼睁睁看她飞蛾扑火。她就这点脑子,偏要一意孤行,怕连累全族,才不得不报官。”
老大进城没干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好几起螳臂当车的作乱酌情处理,唯有那周一箭,挑夫人作暗杀对象,全族均亡。
如今大将军巡城在外,做这事除非一击即中,不然等着全家齐齐投胎。
“都是些蠢人,我们在前方守城杀敌,让他们吃饱了没事干天天做白日梦!”
呵,大良朝烂得连这个壳子都没有,还嚷嚷着夫人享受的一切都是抢了她的,郑大被这个蠢妇笑死,“城里这一群大肥羊不安分呐!”
说到谋反,望舒百无聊赖,“查查有没有自己人牵扯进去?”
郑大和秦一连忙肃容保证,“夫人放心,绝对没有。属下以性命作誓。”
“没有就好,外部我不担心,像今日这样不过螳臂当车罢了。”
郑大真心实意拱手,恭恭敬敬,说得那个嫉恶如仇,“夫人放心,若是军中哪个忘恩负义的敢这般自寻死路,我将营房里的十八般酷刑好好招待他一番!”
“我就随口一说,不能虚空索敌。”
示意人多吃肉菜,望舒抬筷,“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关着,看能不能挖点料出来。”郑大自觉希望不大,“这次真是蠢人做蠢事,周无邪率先大义灭亲,怕是没什么新鲜料。”
大将军冷着门阀十年有余,没姻亲,从不重用,重兵把守得铁桶一般,长安又越发百业俱兴,这些贵族也蹦跶不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