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恩恨李怀肃。
刻骨铭心的恨。
皇位,他要。李怀肃的命,他也要。而且要他死前,失去一切,受尽屈辱。
谁让他的母亲萧皇后,害了自己的亲娘!
萧皇后已是去了,她生下的两个贱种,只死了一个。不够,远远不够。
木子恩要李怀肃也给自己的娘抵命!
就从踏碎李怀肃最珍视的那朵花开始。
太子妃,牧云媞。
木子恩脸上笑意大盛,他看着贾汉吉尔,“尊贵的王子殿下,那个女人,属于你了。”
“我把她怎样都行?”
“自然是怎样都行,一切随您高兴。只是有一条……”
“什么?”
木子恩:“给她留一口活气。”
木子恩流亡时,在印国很是住过一段日子。知道印人男子的传统,是素来不把女人当人看的。不小心玩死了,也是常有之事。
眼前这个贾汉吉尔,虽然手盘念珠,一口一个厌恶流血和杀戮,渴望和平。
可私下底做过的脏事,也并不少。最喜欢凌虐他那些美貌动人的女奴。
贾汉吉尔有一座十分奢华的宫殿。他的大殿里,灯火辉煌。
每一盏灯,都需被女奴捧在手里。
火光但凡跳跃一下,女奴背上就得挨一鞭子。
木子恩亲眼见过,被打得浑身鲜血淋漓的女奴,还剩一口气,被贾汉吉尔的几个护卫拖下去,惨叫两声,很快就没了动静。
木子恩的告诫,听在贾汉吉尔耳中,却不那么动听。他脸色微沉:“为什么?”
“因为那个女人,你用过后,我还要还给她的丈夫。”
贾汉吉尔一愣。
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就听你的!我保证,给那女人剩一口气。”
两人笑过,又相对饮酒。
小半天后,酒意半酣。
木子恩:“不过,那个太子妃,性子是有些刚烈的,只怕她万一咬舌自尽,就不好玩了……”
“死了也能玩。”贾汉吉尔笑着,“不过,既然答应了你,我有法子叫她活着。”
“什么法子?”
贾汉吉尔从腰间摸索出一个五彩刺绣锦袋,上面还镶嵌着破碎的镜片作为装饰。
远看华光耀耀。
他把东西丢给木子恩,“给那些男人、女人喝下去,是好东西,能叫人快活,事后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有这等好东西?”木子恩小心翼翼收好,“倒比大盛的好了。你可带得够了?”
“放心吧。”贾汉吉尔大笑,“我们印国男子,各个都随身带着,管够!”
两人笑声渐歇。
木子恩到底撑着一口气,见贾汉吉尔醉得睡死过去,方才踉跄着出自己营帐——他们这些外官,不得进行宫居住,都在行宫附近扎下营帐。
被微凉的夜风一吹,木子恩酒气散去,脑子稍清醒了些。
一眼便看到营帐便侍立的傅轻筹。
他招手叫他过来,“傅卿耳力过人,想必是都听清楚了?”
“……”
迟疑片刻,傅轻筹扑通一声跪在木子恩跟前。
这么长时间,曾经高高在上的侯府世子,早已习惯了跪拜木子恩这个前途无量的新主人。
可这次,他是为了云媞跪的。
傅轻筹:“主子,请您、请贾汉吉尔王子,饶过牧云媞吧!”
他刚才一字一句听得清楚。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傅轻筹更希望牧云媞遭殃。
可却得在自己手里。
若是她落到贾汉吉尔手中,怕是……
傅轻筹一颗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直跳。他不能容忍云媞跟旁人在一起,被强迫的也不行!
云媞是他的。
无论死活,都只能是他傅轻筹的!这是牧云媞欠他的,她得还!
“呵呵,”木子恩轻笑,“傅卿,你真……痴情啊。”
“主子知道的,她对我来说……不一样。”
“可现在,贾汉吉尔殿下也看上了牧云媞。你知道他是谁,知道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傅卿,我也很为难,我能怎么办呢?”
傅轻筹不敢抬头,“求主子放过她!只有您、只有您能……”
“不行啊,”木子恩的声音轻飘飘落下,一字一句都有千钧之重,“我已经答应了贾汉吉尔,大丈夫言出必行。”
傅轻筹跪在地上,浑身僵硬。
木子恩:“傅卿,你不会难为我的,对吗?”
良久。
夜风吹透了傅轻筹身上的铠甲。隔着贴身的薄衫,他都能感觉出轻甲的冰凉。
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傅轻筹艰难地:“……是。小的……知道了。”
“乖。”
木子恩的大手,落在傅轻筹头顶,草草摸了摸。
好像在安抚一条狗。
一行人各怀鬼胎,都阻不住,太阳从白山山巅升起,金色的日光照亮终年不化的积雪,山间升起仙雾一般的山岚。
又一日的清晨到了。
游猎即将开始。
云媞醒来时,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整条被子。
她探手一摸,身边已是没了人。
绿萼听到声响,来为云媞卷起床帘,“太子妃,太子晨间事多,一早便起身去忙了。不许奴婢叫醒你,想让你多歇会儿。”
“知道了。”云媞淡淡应道,“帮我梳妆。”
梳妆毕,用过早膳。
便到了众人集结的时候。
因这游猎会名义上还是云媞与丘山圣人的弟子比试,丘山圣人这边是三五个弟子骑在马上,其中就有那个顾青禾。
云媞也不能一个人,显得孤孤单单。她身边簇拥着几个素日来就较擅骑射的贵女,是李怀肃特地选出来,帮扶云媞的。
其中就有洛芸和她的小姑子,贺婠。
洛芸性子虽然温婉,却是在家做姑娘时就是一把骑射的好手,也有些防身的拳脚功夫在身上。
只是嫁人后不得施展。
今日好不容易出来,却要全程护着贺婠这个小姑子,提心吊胆。
李怀肃站在高高的看台之上。
此刻,太阳已高高地升起来了,金色的日光,轻柔地洒落在众人身上。丘山圣人的队伍,是一片雀青色,年轻的学子们身上、马上虽然没什么贵重配饰,却也显得生气勃勃。
云媞这边,多是女子,各色款式美观、制作精良的骑马服穿在身上,裙角随风飘动,煞是好看。
不多的勋贵公子,多穿白、红二色,站在一处,倒也悦目。
唯独那木子恩……
李怀肃目光扫到他们,便要皱眉。
到底是穷家暴富!
竟在人马身上,都装饰了些碎镜片,虽是闪闪发光,却显得格外寒酸。
尤其那些木家家将,竟莫名多了好几张生面孔,有些还高鼻深目,看着……格外瘆人。
可李怀肃出发前,德昭帝特地交代过,木子恩因南疆大胜,收了几个敌国印国的奴仆,这次也要带去,不让李怀肃多管辖他。
无奈,李怀肃只得装作看不见。
直面众人马,李怀肃最后看了云媞一眼。他高高地举手,示意身后的鼓手:“击鼓!”
“咚,咚咚!”
鼓声宛如远古传来的心跳,一下一下地,燃着了众人的血液。
李怀肃:“游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