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糖吗?”
王秀兰递过来的糖好像还是上次那颗大白兔,这回琉璃却接了下来。
她莫名有些心慌,也许吃点甜的会好些。
孰料她一伸手,王秀兰惊叫一声攥住了她的手腕。
“小璃,你这手上怎么搞的,是不是你爸打你了?”
?
琉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在自己右手臂上看到一块淤青。
可这是什么时候搞的呢?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见琉璃不吭声,王秀兰只以为她是默认了,抹着眼泪骂陈大标不是人。
琉璃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但她旋即发现自己根本解释不清楚。
说不是陈大标打的,伤怎么来的自己不记得了,这种鬼话谁会信,反而更加坐实了陈大标的家暴行为。
琉璃闭了闭眼,有心想岔开这个话题,正巧这时候黑猫在她脚边翻肚皮。
“王奶奶,这猫总在外头跑,被别人逮去了怎么办?”
王秀兰弯下腰,颤颤巍巍地撸了黑猫一把。
这猫日常也不知道吃什么,一身毛油光水滑的,不像猫倒像只黑豹。
“不会的,小区里的人家都认识它,虎子在外头玩晚了还会有好心人送它回来呢。”
王秀兰说着捶了捶自己僵硬的腿,“我老了,连下楼都不方便,有虎子替我去外头跑跑也好。”
说到这个琉璃想起了刚刚进门时看到的鞋柜,上头厚厚一层灰,可见许久没有被打开过了。
王秀兰腿脚不好,她在陈家待了几天,也出去转悠过,但从没遇见王秀兰下楼。
她想到什么似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到了厨房的方位。
王秀兰长年累月地不下楼,家里又没有人照顾她,那她的一日三餐是怎么解决的呢?
王秀兰见琉璃不说话,只是望着厨房,那双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
“对喽,奶奶这儿还有西瓜呢,切两块咱们吃!”
说着王秀兰就起身进了厨房,抱出一个人头大的西瓜,瓜藤都是翠绿的,可见还新鲜。
她边招呼琉璃从抽屉里拿两张报纸出来垫着,边自言自语似的。
“一楼的小李是个好人呐,三五不时就往我这儿送东西,我给他塞钱,人家非不要。”
原来是这样······
琉璃点点头,打消了疑虑的她随意抽了两张报纸垫在茶几上。
锋利的刀很轻松地把西瓜切成了小块,琉璃拿了一块吃着。
“奶奶把剩下的放到冰箱里冰一冰,你一会儿走的时候给你家里人带几块。”
琉璃起身想帮她放,王秀兰却又把她摁了回去,那双满是皱纹的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琉璃居然动弹不得。
“你是奶奶的小客人,哪好叫你干活,你吃你的!”
说罢王秀兰就捧着剩下的一半西瓜走了,琉璃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手里的西瓜。
楼下的小李确实是个好人,给王奶奶买的还是无籽西瓜,又脆又甜又多汁。
琉璃又咬了一口,汁水流到她手上了,湿答答的,她没看到餐巾纸,就往报纸上抹了抹。
不过就是这一抹才让琉璃注意到了报纸上的内容。
标题的一行大字十分引人注目——“惨案!油罐车逆行,三人惨死车轮下!”
下面还附着一张打了码的现场照片,油罐车底下是一辆严重扭曲变形的摩托车。
琉璃越看越眼熟,放下手里的西瓜举起那张被西瓜汁洇湿的报纸。
上面详细报道了死者是一男两女,两名女性是未满五岁的幼童,现场惨烈异常。
琉璃盯着地上一滩黑白色的液体,脸色有些发白,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血,说不定还混了脑浆。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桩惨案本可避免,油罐车司机第一时间踩下了刹车,但在和三位死者保持安全距离之前,刹车突然失灵,这才导致了惨案的发生······”
接下来就是劝告广大群众按时检修车辆的一堆话,琉璃没再往下看。
她有些茫然地放下报纸,思绪有些游离,也许是巧合,但发生事故的那辆摩托车,和陈大标停在楼下的一模一样。
真的只是巧合吗?
琉璃闭了闭眼又去看新闻的报道日期,已经是一年前的新闻了,看来真的只是巧合。
她缓缓吐了口气,把那张报纸折起来放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小璃,怎么不吃呀?”
王秀兰放好西瓜出来一看,琉璃连一块都还没吃完。
琉璃扯了个笑出来,“我这不是等您呢嘛。”
王秀兰也笑,露出没剩几颗牙的嘴,“你看奶奶现在这样,哪里还能啃西瓜哟!”
“您怎么不配个假牙啊?”
琉璃是真的有点好奇,王秀兰家里的摆设比陈家好上不少,一看儿女都是有出息的,不至于一副假牙钱都出不起。
谁知王秀兰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说了句,“假的就是假的,不管做的再真也还是假的······”
琉璃听了这话也不出声了,王秀兰却嘿嘿笑了两下。
“奶奶逗你玩儿呢,那东西家里有,只不过我用不惯。”
琉璃点点头,拿起没吃完的西瓜堵住了自己的嘴,打算吃完这块就回去。
王秀兰拿了块抹布,擦着茶几上的西瓜汁,摊开的另一张报纸被她折的方方正正,摆在了琉璃面前。
“西瓜籽就往这吐,一会儿奶奶连着报纸就扔了。”
琉璃刚想开口说这西瓜里没籽,但在开口前却看见了正对着她的一条新闻。
也是一年前的报道,标题同样引人注目——“十万卖命钱,彩票店老板为何痛下杀手?!”
琉璃过于专注的眼神也吸引到了一旁忙活着的王秀兰,她慌慌张张地把那条新闻翻了过去。
“奶奶······”
琉璃想问王秀兰为什么不让她看那条新闻,谁知王秀兰支支吾吾,良久才叹了口气。
“你既然看到了,奶奶也不瞒你了······”
瞒我?瞒我什么了?
琉璃有些懵,就看见王秀兰的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比新闻标题还炸裂。
“你家里的情况其实很多地方也有,他们是舍不得,所以一直不走。”
“好孩子,你别怕,有什么事就上楼找奶奶,奶奶活得久了,什么没见过?”
哈?
那是什么意思?
琉璃头痛了起来,车祸······惨案······一直不走······
琉璃咬破舌尖,刺痛让她镇定了些,再开口时原本清脆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奶奶······你是说我爸我妈,还有我那两个妹妹,早就死了是吗?”
那这些天和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又是什么人······或者说,鬼?
王秀兰怜悯地看着神情痛苦的琉璃,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吱——”
一个很轻微的响动,耳背的王秀兰没听见,琉璃却听见了,她不由自主地朝王秀兰背后看去。
那是上次发出异响的房间,黑猫无声地从门缝里溜了出来,胡子上沾了一滴可疑的红色水珠。
王秀兰家也晒不到太阳,但她屋里的灯常年开着,足够琉璃看清门缝里那一缕白色的发丝。
和······琉璃盯着王秀兰花白的头发,一模一样。
陈大标和张明霞都是鬼,那面前的王秀兰是人······还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