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休整,我、老司机和大表弟起了一脸的大红包,蚊子们可算是逮到万物之灵了,可劲儿造、可劲儿咬啊,早上我扒拉头发的时候,头发里还藏了四五只蚊子,临走前它们对我好一顿嗡嗡,仿佛质问我有没有良心。
小木屋的食物都被我们吃光了,只能去尼姑庵化缘了,都是出家人到俗家去化缘,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俗家弟子去寺庙化缘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按照这个道理,我们的出现对于尼姑们来说是救助的对象,是福报的开始,怎么能视我们为洪水猛兽呢!
就这点慧根,铁棒能磨成针,你要是块木棒,也只有钻木取火的份了。
大表弟洗了把脸照着镜子,发出灵魂拷问,经老司机翻译,“咱仨谁长得丑?”
我和老司机往镜子上一凑,“应该一样丑!”
我突然顿悟,大表弟提问的有问题,他难道不应该问三个人谁长得帅吗?这样不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正要出门,门外传来轻盈匆忙的脚步声,我从窗户往外看,是老阿姨。
这就对了,你要是能出来不就省得我们挤破头往里面钻了嘛!
老阿姨推门而入,带来了三份米饭,看老司机激动的模样,这哪是老阿姨,明明就是她亲阿姨啊!
亲阿姨?老司机的亲阿姨不就是大表弟的亲妈?
老阿姨像喂猪一样,一人一份米饭又塞了一把筷子,“慢慢吃……”
嗯?难道后面还有别的吃的?
“慢慢吃,后面没有了。”
“没有你还让我们慢慢吃?”
“没有才让你们慢慢吃,吃完了可就没了!”
老司机附和:“有道理,有道理!”
“你怎么来了?”
“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嘛,我受人之托,要找出杀害小芳的真凶,你是唯一一个了解当时情况的当事人,要不然我能漂洋过海来看你?你看你,焖大米饭也不知道放点胡萝卜丁!”
“是不是还得放点洋葱、火腿和鸡蛋?”
“哎,原来你知道蛋炒饭的做法啊!”
“你是怎么知道我来这里的,我没告诉过其他人啊!”
记性真好,刚出国没几天就把家里的老伴忘的一干二净了,这要让老聋汉知道了,隔着印度洋也得游过来。
我嚼着大米饭:“是被你遗弃的老头儿告诉我们的。”
“别胡说,我们可没结过婚,不过是搭伙过日子,有个陪你说话的。”
“陪说话?”老司机横插一杠,“对,他确实是个合格的聆听者,只要你不喊破嗓子,你说啥他也不反对。”
“唉,他是去年因病致聋,聋了以后脾气也暴躁了,以前他还算个幽默风趣的人,花言巧语逗人开心,就像你俩!”
我俩?
“可能是老天觉得他的话太多了,就偷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老阿姨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耳朵开始嗡嗡作响,老司机也一把捂住耳朵,“哎呀,我感觉耳朵突然有点痒呢,是不是变聋的前兆?”
老阿姨一巴掌拍了过去,“这不是有只蚊子嘛!”
我趁机调侃:“你可真舍得,万一哪天钉子户摇身一变成拆迁户,你不亏大了?”
老阿姨摇摇头:“我还能活几年,钱对我来说真的是身外之物,不像你们,视粪土都如金钱。”
哎,这是怎么说话呢,我本想据理力争,在我们老家粪土可是庄稼最好的肥料,一吨粪土千把八块呢,粪土可不就是金钱!
而且我越来越觉得任何东西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比如初夜比如良心,对方有可能拒绝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给的不够多。
不信,可以拿我试一试!
老阿姨看着我:“你知道我后半生的愿望,我整天在佛祖面前祈祷,希望他给我派一个帮手,可就在你们来的前一个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佛祖派来帮我的人被一群蜘蛛精围了起来,说要娶了他们,差点没活着出来。”
我与老司机面面相觑,“你没问佛祖,这仨帮手以后会飞黄腾达吗?或者问问能不能活着回去?”
“都是梦,哪能当真!”
我将空饭盒扔到一边,突然想起昨天老阿姨见我时慌慌张张的样子。
“昨日之事你难道不需要给我个解释吗?”
“我知道,你想问昨天我见到你为何假装不认识。”
“对,你不想让她们知道我们认识?”
老阿姨点点头:“你知道我为什么千里迢迢来这里出家吗?”
“为什么?佛祖又给你托梦了?”
老阿姨面露凶光,“因为杀害小芳的凶手就在这里。”
“什么?怎么可能……”
晴天霹雳,我目瞪狗呆!
“你得有证据啊,污蔑佛家弟子下雨可是要……湿身的!”
“五雷轰顶我也不怕!”
这正是我刚才想用的词。
老司机慷慨激昂:“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骨难画虎啊!”
嗯?我歪头瞅了老司机一眼,道理是那么个道理,这句话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那就剩下一个问题了,凶手是谁?
我快速回忆我与老阿姨上次交谈的内容,按她的意思,凶手不可能是别人,就是老斧头的原配,他的第一任夫人。
也就是说老斧头的原配不仅没死,还来异国他乡出家当了尼姑?
这样一想,我就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老斧头从来没和我提过他的大夫人。
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何一个女人抛下荣华富贵来这种地方吃斋念佛呢?
根据我参考不多、数量有限的清宫戏推测,要么这是被排挤了,详见《如懿传》,要么这是韬光养晦,详见《甄嬛传》,要么自知罪孽深重用后半生忏悔,详见《还珠格格》。
前两种不合常理,第一夫人跑这里来只能是最后一种可能,这也符合当前的剧情需要。
“哪个尼姑是第一夫人?”我问老阿姨。
“师太!”
师太?
我应该想到的,到底是曾经黑社会大佬的女人,底色和气质在那儿摆着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没认出你?”
“显赫人家的事不好藏,在曼谷很多人都知道她在斯里兰卡出家为尼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只是老了,面貌变化不大,不像我,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更别说她了。”
“那你来这里的目的……不会是想……”
老阿姨决绝地点点头:“对,血债血偿,我只是还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我和老司机大吃一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竟要做这等惊天动地的事,而且还是在佛家净地,可见埋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怨恨已经难再压制,到了喷薄欲出的时候。
我赶紧劝她:“大婶,万万使不得啊,她如果是真凶,还有法律等着她呢,你可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老司机审时度势:“没错,大婶,俗话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夜晚,都是对老年人夜生活的辜负,到什么年纪干什么事,好好学广场舞,安度晚年多好。”
老阿姨不听劝阻:“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大婶,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证据,只要有证据,我们肯定能送她进监狱。”
“进监狱?她现在和待在监狱有什么区别,我来这里七八天了,还没见过她出过尼姑庵的院子。”
不无道理,监狱还有放风的时候呢!
“你就非得让她死?”
“还有比死更残忍的结果吗?”
“有!”
“什么?”
“生不如死!”
“如何才能让她生不如死?”
“当然是证据确凿,大告天下了!”
“你能办到吗?”
“我……哎,有只蚊子,别跑!”
我起身就要去追蚊子,被老阿姨一把扯住。
“别整这些没用的!”
我去,把老阿姨的东北话都逼出来了!
我撇开老阿姨:“我需要时间,我得好好捋一捋事情发展的经过,而且有些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啥事说出来我不信?”
哟,还犟起来了!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村绰号“犟驴”说的是谁,我可是他正了八经的孙子。
“好,那如果我告诉你,小芳中毒身亡原因不在蛋糕,你信吗?”
“为什么?蛋糕明明就有毒啊!”
“如果小芳压根就没吃呢!”
“没吃?怎么可能,大夫人亲口说的,如果小芳没吃她是怎么死的,她的呕吐物里就是氰化物!”
“这只能说明有人撒了谎。”
“那氰化物是哪里来的?大夫人怎么下的毒?”
“对啊,这就是让我卡壳的问题,你之前是不是说大夫人来的时候还带了礼物?”
“两瓶红酒。”
“会不会……”
“不会,两瓶红酒都没发现氰化物,而且那天晚上她们喝的是同一瓶红酒。”
我点点头,完了,最后一点儿希望也被扑灭了。
“我带了一些旧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说着,老阿姨从身后甩出背包扔给我。
“不能让她们知道你们是为找我而来的,否则她们肯定会将我驱逐出庵,有时间我会偷偷跑出来,你们也不要再上山了,万一你想到什么,又很着急,到门口发两声百灵鸟的叫声,我听见了就出来。”
我有点挠头:“可我不会学百灵鸟动听委婉的歌声啊,学乌鸦行不行!”
“这三天,庵里诵经念佛,你们可以安心待在这里,不过据说这山里常有野人出没,捡精壮男子下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们可要小心!”
说完,老阿姨转身走了。
望着老阿姨的倩影,我和老司机静止了三秒钟。
“野人?”
“精壮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