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唱罢,整个花船内外,竟然鸦雀无声。
大少看看左右,只见众人都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眼神直直地盯着台上,一脸沉醉。
他心中疑惑,这是啥情况?莫非这曲子他们不喜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往常听曲,一曲终了,喝彩声、叫好声那是不绝于耳。现在这是啥情况?
正当他满心狐疑时,王夫之率先回过神来,缓缓起身,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大喝一声:“好曲。”那声音清脆有力,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紧接着,花船内爆发出如雷般的喝彩声:“好!好一个绝妙的曲子!”
“这曲调,当真是一绝!”
外面的人也纷纷响应,欢呼声此起彼伏。
陈子龙站起身来夸赞:“师弟好才艺,为兄从未听过如此鼓动人心之曲。听得为兄,心情澎湃,恨不得马上投笔从戎,投身军武,英勇杀敌,战场杀敌。
此曲兄记下了,定当传颂天下。”
“我等也记下了,此曲理应传颂天下。”
姑娘们则手持丝帕,轻掩嘴角,眼中满是惊讶与赞赏。
大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并非曲子不受欢迎,而是太过精彩,把众人都深深吸引,沉浸其中,以至于一曲唱罢,竟一时忘了反应。
大少忙拱手回礼:“见笑,见笑,兄长过奖,弟汗颜。”
李凌波掩口笑问:“公子此曲真是鼓舞士气的好曲子,听得奴家这些姑娘们都想从军了。想来其它曲子定也不凡。”
程风笑笑:“是否不凡,诸位听后便知,本公子再唱一曲有关学子的曲子,即然是关于学子的曲子,那肯定是要欢快的,喜庆的才行。
本公子下面唱的,是来至旧港宣慰司东番岛的校园歌曲巜童年》,希望大家喜欢。”
“虚谷公子请,我等定洗耳恭听。”
程风再次站在花船中央,用很可爱的表情,很活泼的舞蹈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儿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杂货铺里面什么都有,就是口袋里没有半文钱。
青白娘子和老和尚,到底为啥要水漫金山?
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
嘴里的零食 手里的话本,心里初恋的童年。
总是要等到睡觉前,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
总是要等到考试以后,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
一寸光阴一寸金,老师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太阳总下到山的那一边。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
多少的日子里,总是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发呆。
就这么好奇 就这么幻想,这么孤单的童年。
阳光下蜻蜓飞过来,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
水彩蜡笔和万花筒,画不出天边那一条彩虹。
什么时候才能像高年级的同学,
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
盼望着假期 盼望着明天,盼望长大的童年。
哦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盼望长大的童年 。”
“好,好曲子。”
“公子,好听是好听,可是有些言语听不懂,啥是黑板?啥是水彩蜡笔?啥是万花筒?”
大少刚唱完,在一片叫好声中,竟然听到了这么多的问题,顿时就有些头大。
陈子龙也跟着重复:“是啊师弟,啥是黑板?啥是粉笔?啥是水彩蜡笔?啥是万花筒?”
王夫之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大少,看样子是很想知道答案。
大少叹息:“黑板就是东番岛上好学堂,先生用来写字的工具,粉笔就是先生用在黑板上写字的笔。
因为方便擦除字迹,特别适合先生教学生用,你们如果有机会到东番岛的学堂去,就能看见这种教学工具了。”
陈子龙点点头:“有机会一定要到东番岛去看看。”
“对,机会一定要到东番岛去看看。”众学子都点头。
大少哈哈大笑:“如果哥哥们愿意到东番岛去看看。本公子保证,苏禄郡主是非常欢喜的。
本月初十有船来南京接工匠去东番,哥哥们如愿同行,明日就了准备,找夫子请假出门游学,我们正好可以同行。”
王夫之眼前一亮:“虚谷也要同去?”
大少点头:“事件是弟促成的,弟自然是要去给苏禄郡主交代。”
王夫之大喜:“那没说的,兄愿意同去。”
陈子龙想了想:“我也同去。”
花船内众学子也有十几人应声:“我也愿意同去。”
程风笑笑:“愿意去的先找子龙哥哥报个名,到时好一并通知。”
纨绔公子们在商量游玩事宜,歌姬们不敢打扰,直到商量好后,李凌波才笑道:“公子好才情,此曲果是不同凡响,听得奴家都想去看看。”
“姐姐们如果愿去,本公子自然是求之不得。为了感谢姐妹们的支持,本公子想起一曲,最是和姐姐们的情景。
只是此曲伤感,本公子有些不敢唱,怕姐姐们听了会痛哭。”
李凌波坐正:“听了会疼哭的曲子?奴家好奇的紧,公子如愿吟唱,奴等感激不尽,更愿意洗耳恭听。”
大少看看几位歌姬:“姐姐们可想听听?”
“奴等愿意洗耳恭听。”在场的几位歌姬纷纷点头。
大少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唱给姐姐们听,姐姐们听了可别哭就好。”
大少清了清嗓子,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歌词,对一些不合情节的做了一下改动。
稍微酝酿了一下情绪,眼睛里就含上了眼泪,一首《歌姬泪》脱口而出。
“多少人为了生活,历尽了悲欢离合。
多少人为了生活,流尽血泪,心酸向谁说。
啊,有谁能够了解,做歌姬的悲哀,
暗暗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
啊,来来来来唱曲,琴弦开始拨动,
就不管他人是谁,人生是一场梦。
……
多少人为了生活,历尽了悲欢离合。
多少人为了生活,流尽血泪,心酸向谁说。
啊,有谁能够了解,做歌姬的悲哀,
只有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
啊,来来来来唱曲,琴弦开始拨动。
就不管他人是谁,人生是一场梦。
……”
大少还没唱完,已经听到了抽泣声。
歌声刚停,就听到船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好曲子,难得虚谷公子懂得我等下贱之人的苦楚,今日虚谷公子的花费,老身请啦。”
大少闻言,回头一看,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子从后台走了出来,众歌姬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妈妈。”
大少一听众歌姬的称呼,顿时明白,这女人就是春风楼的老鸨子。
大少很有礼貌的拱手行礼:“见过老板娘。”
女人一楞,不知道这位虚谷公子为何叫自己老板娘,但还是回了一礼:“老身李丽华,见过虚谷公子,公子万福。”
程风躬身一礼:“山东登州府程风程知秋,见过李大家。”
“程公子客气,老身听公子新词,似乎对我等风月之人颇有同情,老身很是感动,自然也想知道,程公子对我等妓家如何看待?”
“这个,不瞒李大家说,是有些不一样的看法,只是这种看法,以现在的礼教主体有冲突,固不敢明说。
不过,我们虽然不能说现在,但可以说古代。在唐汉以前,歌舞是雅事,是同礼相辅相成的,古称礼乐,是同国家祭祀,相辅相成的两大基本之一。
秦,汉,唐时,君臣同舞,君臣同乐,还是雅趣,其高贵程度,可见一斑。
先秦时期的诗经,秦时期的韵,汉时的赋,唐时的诗,宋时的词皆是如此。
但至北宋之后,乐突然就变成了上不了台面的下九流,竟然以娼同流。
会出现这种变故,想来是有心怀叵测之人,为了一己私利而故意为之,坑害了众多善乐,乐舞之人,时为不公。
在我看来,无论是歌舞,杂耍,戏曲,戏法都是高雅的技艺,民族瑰宝。
你们也不是下贱之人,你们是传承民族瑰宝的艺术家,学以致用的践行者,从这些方面来说,你们不但不下贱,反而具有高贵的气质和修养。”
众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是艺术家,但是从字面意义上也能理解艺术家是好还是坏。
“师弟,咱们今日是来听曲的,万不可信口开河。”
眼看着大少越来越口无遮拦,越说越带劲,陈子龙忙站起身来打断了大少的即兴演讲。
“李大家,诸位贵客见笑,我师弟年纪小,说话喜欢胡言乱语,大家莫要当真。”
“陈公子说得对,今日是来听曲的,只说曲调,不谈其它。
姑娘们,把虚谷公子教大家的曲子再唱一遍。”
李丽华也是满脸笑容,向四周宾客行礼打圆场。
李凌波也附和起来:“姐妹们一起来,温习一下虚谷公子的新曲。”
花船上再次响起了丝竹管乐之声,新曲调也随着反复的传唱,很快传遍了秦淮河畔所有的花船。
虚谷公子的名字,也随着这些新曲传满秦淮。
歌姬们轮番吟唱,众游客也随声轻吟,大少坐在茶桌前,听着雅音绕梁,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大少写得专注,陈子龙,王夫之摇头叹息,担心大少从此上头,陷入泥潭不能自拔。
直到华灯初上,游兴未尽的大少才被陈子龙强行抱走。
送走虚谷公子一行纨绔,李凌波回到花船,见丫鬟顾媚儿递过来一张纸,眼睛里充充满了羡慕和向往。
见丫鬟的表情奇怪,李凌波很好奇,纸上写了些啥东西?
定睛一看纸上的字迹,差点刺痛眼睛,好丑的字体。再看书写人,登州程风。
没想到那虚谷公子文才斐然,字却写得如此的丑陋,一看就是刚才启蒙,还没好好练习的那种水准。
只是看了纸上的词句,令李凌波感慨万千。
念奴娇·叹李凌波
山东登州程风留
秦淮烟水,正波摇月碎,风抚垂柳。画舫笙歌音袅袅,曾记凌波仙秀。素手调弦,朱唇轻唱,艳绝金陵右。身姿摇曳,韵惊多少佳偶。
忆昔初入章台,才情倾众,未惧欢场囿。心向情真寻爱侣,怎奈尘缘难守。世事无常,繁华终散,梦断黄昏后。空余残照,悄吟离恨依旧 。
新词读完,李凌波已经是热泪盈眶,掩面痛哭,只一面之缘,虚谷公子对自己竟然如此了解。
要不是这虚谷公子年纪太小,李凌波都以为小孩是爱上了自己。
几月后,大少的新曲传遍了大江南北,御赐大明游玩使程风,程大少爷的风流名声,也在大明各地的青楼楚馆传播开来。
新曲的曲名也被称定为新的词牌,虚谷公子的才名也得到众风流才子的认可。
不少的风流才子也开始遵照程大少爷新曲的格式,开始填词,各种新词不断的出现。
同时,程大少这一通艺术新理论,也伴随着他的新曲牌,传遍了大江南北,虚谷公子也在大明各地青楼楚馆留下了一个好名声。
同时这些新曲调核心说辞也传进了仕林,传进了朝堂。
也遭到了部分读书人的唾骂,大少的这一套说词,被仕林定性为歪理邪说,也引起了朝中文官的不满。
当这些传闻传到袁可立耳朵里的时候,袁可立也是气得暴跳如雷。
不过他倒不是为这些歪理邪说生气,他生气的是这小子,小小年纪就敢去逛青楼。
还在青楼说了这么一大堆,有伤风化,大逆不道的话。临走还给那青楼名妓填词,真是太过分。
袁可立很想把这无法无天的小家伙抓来狠狠的揍一顿,可惜这个时候,大少已经跑到台湾去了,想揍也抓不着人。
但是,大少跑去台湾,这事也不能随便过去,京城里弹劾程风,胡言乱语,扰乱纲常的奏书,雪花般的飞进紫禁城,堆满了崇祯皇帝的御案。
没想到这小子,小小年纪竟然就去逛青楼,还在青楼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搞得崇祯皇帝也兴奋不已。
他很想知道,那个袁可立知道自家小徒弟九岁就逛青楼,不知脸色是何变化。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的词,填得还是不错的,但还是想下旨把他招回北京来打一顿。
要不是英国公,定国公,定远候几个老头出言嘲笑满朝文官,吃饱了撑的,竟然不知道什么叫童言无忌!
都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还同一个不知香臭的孩童争口舌长短,也不怕传出去被世人笑话。这弹劾程风的闹剧,才算是暂时的偃旗息鼓。
但是文官们都达成了一个默契,以后等着熊孩子长大了,最多让他考到个秀才就算完事。
在往上走,无论谁做主考官,都不能让他上榜,算是彻底断了大少科举上进的路。
虽然大少根本就不会走科举这条路,他连童生都不会去考,更别说更高的了。
……
十一月初九,淡水终于来船,船队是东海舰队排出来的,领队的是长白山号舰长种花敬德。
随行的有陈江平,王光忠的步兵运输舰和正在试航行的两艘综合医疗保障船,901扁鹊号,902岐伯号,开船的都是船厂的人。
一下来了五艘船,两艘医疗船还是空的,两千多工匠及其家属共一万二千多人,一次就能轻松的运走。
十一月初十,曹金虎,月儿,木兰等开始组织工匠们登船。王夫之,陈子龙,黄宗羲,方以智,都来程家大院。
特别没想到的是吴昌时,陆世仪竟然也在南京,两人听闻可以到东番岛去看看,也要同行,陈子龙只能把二人一同带来,这让大少惊喜不已。
马上就要离开,大少对柳隐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的守着家,好好的跟着先生学本事。
诗词琴画方面也可以多去找老师和师母请教,需要用银子就找吴掌柜支取,不用客气。
少爷要离开,月儿姐姐,木兰姐姐也要离开,偌大的家里就留自己和两丫鬟,柳隐很慌张,不知道今后的时间能不能应付的来。
十一月十一日,柳隐跟着吴掌柜前往码头送行,看着船队离开,少爷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忐忑不已,哭得是稀里哗啦。
……
再说陈子龙一行,跟着大少来到金陵码头,看着那巨大无比的大船激动不已。
早听说红毛夷人的船巨大,可从来没有见过,这回算是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了。
特别是方以智,他本来就对格物学感兴趣,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这传说中的巨船,还没上船就兴奋的在码头上走来走去,从船头看到船尾。
上船时又被舷梯吸引,他所见过的所有船只,无论大小,上船都是搭上两块木板,上船时摇摇晃晃的,有不少的人因为重心不稳还会掉到水里去。
眼前这大船的大船,竟然用的是楼梯,还是带扶手的那种!这让方以智等人好奇心起,上了船都不愿意离开,几个就守住舷梯旁,想看看舷梯是怎么抬上船的。
大少也懒得管这帮子好奇宝宝,也不怕他们看出什么窍门来,有些东西只看外观是看不明白的。
等到人员全部上完,只听得一声刺耳的声音响彻云霄,方以智就看见两名身着劲装女孩站在舷梯两旁的立柱下,同时拉动两条细铁链。
只听得哗哗哗的声响,那舷梯竟然慢慢的变形,收缩成团。
两女孩又拉住船舷上的转盘,用力向下转了几圈,那收缩成团的舷梯便倒翻到了甲板上,稳稳放好。
也没见升帆,这船便自动向江心退去,船头离开码头十丈开始转向,船尾向上游转动,不到十个呼吸,船身便顺了流,才见中间主桅杆升起一面细长的怪帆,船速猛然加快。
方以智大呼神奇:“虚谷老弟,这就是红夷人的大板船吗?”
程风笑笑,摇摇头:“不是,真正的红夷大板船,船身比这个宽。船帆也不一样,非常宽大,帆面比船身还要宽大得多,还是软帆,没有这船的帆合理。”
“原来如此,那红夷人的大板船是什么样的?公子可否详细介绍一下。”方以智知道这不是西夷船后,还是想了解一下。
程风笑笑:“这个不需要细说,东番岛有二十多条西夷船的战利品,到时让哥哥们直接登船查看,岂不更好。”
方以智大喜:“那感情好,既然东番岛有实物,那还在这里谈个什么劲,到时候直接去看就是了。”
“就是嘛,外面风大,怪冷的,咱俩到指挥室里去喝茶。”
然而,进了指挥室的众才子们更是大惊小怪起来。指挥室里的锅炉,汽笛,仪表台,方向盘,一堆的罗盘,巨大的琉璃窗,会传音的扩音器,都显得那么的神奇。
还有那头顶的几颗巨大的珠子,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舰队顺流而下,船速本来就快,才靠近长江口,舰船上的六面风帆全部升起,速度猛然加快,舰队如同脱缰的野马,向着海面狂奔而去。
“好快的船速。”正在甲板上考古的众才子们差点摔倒,吓得惊呼不已。
参观了甲板,王夫之,黄宗羲,方以智几人又下到二层船舱走了一遍,只见到巨大又明亮的食堂,清洁的厨房等,唯一没有发现自己想看的红夷火炮在那里。
程风并不想让他们知道,甲板上那些用帆布盖着的大铁盒子就是舰炮。
等到夜晚回休息舱时,才发现船舱过道和休息室里那种巨大的珠子,黑夜里能发出明亮的光,照得船舱亮如白昼。
那些大珠子竟然是夜明珠,东番岛的富裕程度,让好奇的众才子们更是睡不了觉。
程风以为会有人问自己那圆球为什么会发光,为此还准备了一大堆的言辞。
可惜没有一个人问为什么会亮,反而在那里研究这么大的夜明球需要多少年才能长成,把个大少郁闷的要死。
整整过了一天,那兴奋劲都没有降下来,可惜,没有人解释这些东西是怎么做到的,几人研究了一天一夜也没看明白。
他们都是饱读诗书的才子,也不好意思询问别人是为什么,总觉得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连这些东西都不知道,有些丢人。
自然也不会想着去问大少为什么,在他们惯性的思维中,这么高深的东西,大少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十一月十二日正午,舰队进入淡水河范围,方以智远远的就看见两条鼓满帆的大船正在河口地带游荡。
“虚谷,那是不是西夷船?”
听方以智询问,程风抬眼看了一眼:“正是西夷船,这种船形有个正规名字叫盖伦船,目前还是西夷人的主力战船。
淡水还有别一条西夷船,主要是用帆和桨作动力,叫西班牙桨帆船,有空带哥哥们去看看。”
临近傍晚,远处码头停放的两排西式船,把个方以智下巴都快惊掉了。
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西式战船,这全是战利品?方以智有些不敢相信。
船队靠岸,曹金虎,种花敬德,陈江平等开始组织工匠们上岸。
台北管理委员会早有工作人员等在码头上负责接待。
他们会根据工匠的技术工种,按照提前商量好的分配方法送往各处厂矿。
眼看天色将晚,大少也没用让月儿两人去备车,只是带着几位才子徒步去军事医学院。
之所以会去军事医学院,是因为这里的校舍建设的比较完整,有多余的住房可以安排访客住宿,也是因为大少,月儿,木兰几人的宿舍也在这里。
刚走上去学院的大路,众才子惊讶这路修得可真宽,关键是地面好象铺了整块的石头,很是平整。
才走了半里路,就听到空中传来铛铛铛的金属撞击声。
“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钟声?”在场的众才子基本都是富二代,官二代,家里都有西洋钟这个洋玩意,刚听到钟声,几人就是四处寻找钟声来源之处。
程风伸手指着远处的一座小山:“声音是从那小小顶上的钟楼传出来的,现在是下午五点整。”
“天啊,那钟好大,这么远都能看见指针。”随着程风手指的方向,几人看到了远处山顶上那巨大无比的钟楼。
程风笑道:“当然大了,那钟可有一丈二尺方圆,有你们两个人加起来还高。”
几大才子看着远处的钟楼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这才回神,边走边研究钟楼的问题。
正兴致勃勃的聊着天,不经意的就走到了科学院的大门口。
大少看着高大的学院大门,正准备介绍介绍,就听见大门傍边的附属医院里传来那若隐若现又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把众才子下得脸都白了。
“师弟,那院子里关的是犯人吗?怎么听声音叫的这么凄惨?”陈子龙都忍不住的询问情况。
“这怎么是关犯人的地方呢?这是医院,救死扶伤的地方,那些哀嚎声是受伤的人发出的。”
“听那哀嚎声无比的凄惨,就好像有很多的人在受刑法一样。”
“哥哥们,这里刚打过几次大战,受伤的人颇多,但是那受伤的海盗就有几千人,这哀嚎声多是很正常的。”
“那咱们能不能去看看?”军事医学院附属医院这个新鲜感十足的名称吸引了大才子们。
他们都没有听过除了皇宫的太医院外,哪里还有人敢把医馆叫医院的,就凭起这名字的胆魄,就想去医院看看是怎么回事。
大少本不想让这些天之骄子们进医院去听那些哀嚎声,可禁不住这些才子们对医院感兴趣,只得带着他们进了医院查看一番。
既然都要到医院参观,那就不妨问一问医院最近的情况了。
大少带着才子们进了医院,同大厅里的学生们打了招呼,直接带人上了二楼院长办公室,正好看见戴铭轩在值班室里写东西。
人还没进屋子,大少就轻微喊了声:“戴爷爷好。”
一声童音入耳,戴铭轩抬头就看见程风带着几个公子哥进来,那胖嘟嘟的小脸还是那么的热忱,看着小孩活泼可爱的胖脸,戴神医顿时就开心起来。
“风哥儿回来了。”
程风嘻笑:“刚下船就来这里拜见戴爷爷来了,同时也想了解一下伤兵的救治情况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也就一般般吧,反正伤员都死得会差不多了。”
“怎么会这样?大约死了多少?”程风并不好奇,没有抗生素,外伤就是赌命,命大的活,命小的死。
“六成。”
“还有四成活着,不错了。都死了六成的伤员,不知道医学生们手艺练习得怎么样?”死了多少人,大少不关心,大少关的是学生们学了多少本事。
“还行吧,每位学生都做了一二十几个接骨缝合的手术,都练习得不错,要不然死的人都没有这么多。”
陈子龙几人听了都吓一跳,这是什么庸医,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师弟,这里的郎中不行啊,看病能死六成。”
程风一脸的无所谓:“哥哥可别乱说,这医院的郎中可都是京城太医院出来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平时治个头疼脑热的利害得很,只是这回治的是外伤,又加上要带学生,自然就差了些。
不过没关系,本来都是一群要上菜市口一刀的货,能有机会活四成,也算是他们为医疗事业做贡献了。
下次再遇见了,就有可能活五成,一,或六成,这就是进步了,等需要给自己人治疗的时候,至少死亡率不会那么高。”
懂了,对方是海盗,死囚,这是在废物利用。众才子们不言语啦。
见才子们不言语啦,大少话风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
“戴爷爷,我今天过来不是问这些海盗伤员的,是有别的事情要说。”
戴铭轩放下手中的笔问:“是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爷爷可知道一种叫黄花蒿的药材?就是青蒿的一种!”
大少准备过一年开始搞安南,必须准备好治疗疟疾的药,本来是想找金鸡纳霜的。现在的金鸡纳霜还在陶唐洲,西夷人还没有发现,一时半会的还搞不来!
大少也懒得去想那金鸡纳霜,治病不彻底不说,还容易留下后遗症,还不如直接搞青蒿素,反正搞青蒿素的化学洗液已经有了,要做出青蒿素来并不难。
戴铭轩表示:“黄花蒿?知道啊,咱们周边就有,多得很。你要那黄花蒿有何用?”
程风笑道:“那爷爷能不能组织你手下的学生把这学校的荒地开几亩出来,专门种这黄花蒿,明年咱们有大用。”
戴铭轩点点头:“在这个地方,这药倒是应该多准备一些,毕竟这里的疟疾太容易发生了,正好这药可以治。
这个提议也不错,本来学生们也应该知道药物种植的方法,正好跟他们练手了。”
“戴爷爷说的是,还是戴爷爷高瞻远瞩。”程风顿时眉开眼笑,一通的马屁拍了上去。
这老少也才随便聊聊几句,听见后面传来铛铛铛的敲铃声。
就是叮叮当当的敲钟声,众才子看向大少。
程风呵呵一笑:“这是食堂敲钟,通知大家去吃晚饭,走吧,我带你们去品尝一下这里的集体大食堂。”
“戴爷爷要一起去吗?”
戴铭轩摆摆手:“你们先去,老夫写完再走。”
“那行,我们先行一步,戴爷爷再见。”
大少很礼貌的和戴铭轩告别,才带着众人走出院长办公室,刚走到楼梯口,迎面就走过来二十几位少男少女。
少男少女们突然见到程风和月儿,木兰两女,先是一愣,随即向前站成三排立正,举手行礼:“院长好,师姐好。”
月儿和木兰也是立正回礼:“师弟师妹好。”
这样的气氛,众才子们感觉好稀奇。这时才见程大少爷,并没有像那些同学一样先立正,而是很随意的面对着众少男少女举手回了一个礼。
就说了一声:“同学们好。”便放下了手。
随后就是月儿和木兰两人放下了手,再然后才见那些少男少女们放下行礼的手。
少女们上前把月儿木兰围住,开始热情的问东问西。
少男们也来到大少面前询问:“院长可是要去食堂?”
“是啊。”
“我们可否同路?”
“当然可以,咱们都是去食堂,必须同路。”
“同路,同路。”大伙儿嘻嘻哈哈的,还没走上几步,又来了一帮同学。于是行礼回礼问好,一系列动作又来了一遍。
等大少来到食堂门口,在食堂里排队的同学又是稀里哗啦的。又来了一遍行礼回礼的流程。
这同学的礼刚行完,先生们又来了,于是又是一次集体性的给先生们的经历。
站在旁边的王夫之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这一路的距离,程大少爷前前后后行了二十几次礼,这行礼回礼的流程才做完。
看看站在食堂各处的学生,并没有人往厨房的位置靠,才子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却见月儿木兰两位姑娘抱了一搭木制餐盘过来,给几位公子哥一人发了一个餐盘。
陈子龙看了看木餐盘,共有一个大格,四个小格,正不知道怎么用,就听大少说道:“哥哥们跟着我一起,排队取餐。”
大家觉得这是挺新鲜的,也不好现在就问,这是什么样的流程?
陈子龙只能把王夫之拉在自己前面排好,跟在程大少后面。
只见大少站在厨房窗台前。把餐盘递给里面的妇人,然后扶着那窗台向上一跳,整个人就挂在了窗台上,那眼睛快速的把里面的几种菜品看了一遍。
那胖乎乎的手指,指着里面的几种菜大叫:“奶奶,我要这几种菜。”
“哎哟,我们公子爷啥时候来的?奶奶都快半年没见到你啦,公子爷在外面肯定受了不少的苦,这脸都瘦的没肉了。”里面打菜的老妇人那是满脸堆笑,把大少要吃的,每一种菜都打得满满的。
站大少旁边维护秩序的叶儿和木兰都不忍不住想笑。
王夫之,陈子龙几人都忍不住的多看了程大少几眼,那胖乎乎的小脸,怎么看也没像饿瘦的样子。
不知道里面这打饭菜的老妇人是怎么看出来,这小子饿瘦了的。
看着妇人把饭菜给自己打得满满的,大少是眉开眼笑,说了一句:“谢谢奶奶。”便跳下窗台。
伸手把窗台上的餐盘端起。笑呵呵的坐到远处靠墙边的座位上。
月儿这才安排王夫之上前取饭菜,王夫子的身高比大少要高大半个头,不用像大少那样把自己挂在窗台上,才能看见里面的菜品都有些什么。
但是王夫子还是学着大少的样子,把自己挂在了窗台上点菜。这样的吃饭方式,王夫之感觉新鲜的不得了。
所有的人都打完了饭菜和大少坐在了一起,才看见其他的同学陆陆续续的排成了几队取餐。
看着在那里规矩排队的学生,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菜盘上那丰富的菜肴,黄宗羲问大少:“这里的菜好多,比咱们国子监的好多了。不知道这样的一餐需要多少银子?”
程风摇摇头:“不知道,这里的饭菜都是免费的,具体一餐需要多少银子,我还真没问过。”
“餐食是免费的?这里的学堂这么富有的吗?他们这里的束修需要多少?”陆世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束修,这里的学校都是免费的。”
“不可思议,真的不可思议。这么多的学生不用束修,饭菜还免费,这一年得花多少钱?”
大少也不知道到如何解释,才能用几句话把这边的事情说清楚。
只能解释:“这里的情况,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要是真想把这事情说清楚,没个三五天都说不明白。
你们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自己自己亲力亲为,亲眼所见,慢慢的也就了解了,这事急不来。
但是你们记住一点就行,这里的学校是由政府出钱开办的。不单不要束修,衣食住行全免。
不但包吃住还包衣物,当然也包括住宿用的全套铺笼帐盖。”
“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所有的人都读得起书?”
大少点头:“是啊,这里的政府有规定,小孩子五岁进幼儿园学习,七岁就要正式进学堂读书,无论男女都要读书,不让女孩进入学堂读书是犯法的,父母是会坐牢的。”
“难怪,这学堂里的女孩那么多,这地方,真是人间乐土。”
谈笑间,几人吃了顿新鲜的不行的晚饭。原以为来到东番岛,大少还会像南京那样,带着大家伙各个餐馆的乱窜。
没想到这东番岛学堂里的餐食,竟然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吃饭的方式方法都是新鲜而好奇的。
等到从餐厅里出来,大少带着众公子哥们到了自己住宿的地方,看着那个六人住的集体宿舍,与外面的客栈截然不同,众公子哥儿更是惊叹不已。
吴昌时好奇的问:“程小公子,这地方没有丫鬟婆子伺候吗?”
程风笑道:“这里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上级和下级的社会分工,没有主人和下人之说。
更不可能有丫鬟婆子伺候人的事,在这里,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自己做,没有谁会伺候谁。”
虽然程风说的这些内容,大家听得似懂非懂,但是能明显感觉到,这里同大明两京十三省的习惯完全不一样,觉得好高大上的样子。
眼看天色渐晚。众才子们准备挑灯夜读,问大少哪里有蜡烛?
大少笑呵呵的从旁边的墙上取下了两盏奇怪的物什放在桌子上,那奇怪的物什上竟然有一层明亮的琉璃罩,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学堂真的好奢侈。
大少放好物什,轻轻的一扭,那物什上的琉璃罩便抬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