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六年七月中,时值夏末,酷热难耐的天气也变得一天比一天清凉。
经过数日的行军,邓玘带兵终于来到归德府城。归德知府见玄默大人终于派兵前来平乱,心情自是大喜,遂命人购置酒肉犒赏城外的大军。
在府城休整两日后,邓玘带着凑齐的两千弓兵、民壮与其他兵马朝虞城方向行进。大军抵达虞城附近后,邓玘听从了玄默的嘱咐,并未急于攻城,而是不断派出侦骑探查虞城的情况。
探查的结果与玄默巡抚所言并无太大的差别,那几处哪是什么箭楼,分明是一座座的炮台啊,邓玘不禁大感棘手。此外,虞城与北门外的大营到底有多少兵马呢?
稳妥起见,邓玘放弃攻打攻城,只是派出了手下的参将领兵两千在城北大营叫战。
放弃攻城实属邓玘的无奈之举,毕竟城北还有一座兵力不明的军营,一个不慎,攻城的将士便会尽数覆没于城下。
“侯爷,这个邓玘也太过小心谨慎了吧,完全就不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吉达见邓玘只派了两千人试探,不禁笑着吐槽道。
“曹县的赵星尘传来消息,有人去兖州府暗中打探流民收拢事宜,并询问那些流民的去向。赵星尘直接命人将那些人暴打一顿,然后赶出了兖州府。”
“我觉得应该有人注意到虞城的特殊,所以想要搞清楚背后的一切。这个邓玘多半是河南巡抚派来试探我们的。”刘卓没有理会一旁的吉达,一脸认真的说道。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卫道神情严肃,握紧拳头掩饰心中的紧张,随后十分郑重的询问刘卓。
既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兖州府三县的异常,峄、滕二县与徐淮地区的情况迟早会被人发现,与其被动等待对方出手,倒不如提前起事来的方便。
刘卓的双眼愈发明亮,决心也更加坚定,其周身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势,令人心惊。
“卫道,你即刻带人返回济南,一旦山东各府出现不明身份的外来人,各府立刻进入戒备状态。随后,你与刘凡、徐长庚、崔少游、苏慕之、崔世英在济南以我名义起事。”
“稍后,我会手书一封,命人送回济南,济南众人皆依我手书之令行事。”
“济南府的十多万民壮可以召集立马起来,我派徐欢、戴世昌、李无言、王文远、胡忠等人协助你们掌兵。”
“王成,你也带两千人去会一会邓玘手下的这员将领。记住,若是无法力敌,就立马撤回来。”
“杜钰虎,你点齐手下的骑兵,一旦王成落败,你火速带人出去接应。”刘卓思考片刻,随即一一下达命令。
“是。”众人纷纷领命离去。
王成确实是刘卓的一个好帮手,但却不是一员合格的战将。由于王成脱离军伍时久,加之出战的两千人又是各地拼凑的,落败是注定的。
见状王成即将落败,一旁的叶方也只能暗自心急,侯爷为何不派这些能征善战的武将上场对敌呢?
并非刘卓不愿意派出强将雄兵与之交战,只是大营现有善战军士五千人,其中还包括了千余骑兵。若是折损严重,就无力应付更强的辽东精锐。
此外,倘若邓玘全军出动,还得这些人全力拼杀,故而现今只能派出新兵应敌。好在新兵对阵还能勉强维持阵型不乱,伤亡倒还能够承受。
距离虞城数里的官军大营中,邓玘正在帐内分析今日一战的利弊得失。
“马舒程,你今日表现的是不错,但是取得的战果十分有限。对方明显是一群训练不久的新兵,而你却无法给予对方最大限度的杀伤,所以本将不罚也不赏。”邓玘坐于大帐上方,一脸严肃的看向出战的马舒程。
“末将心服口服,但末将有话要说。”马舒程并未出言反驳,只是想将自己发现告知众将。
“讲。”
“大人,对方那军阵异常古怪,只要有人倒下,很快就会有人补上从而维持军阵不乱。此外,对方的兵员、甲胄、武器配置与我方极为相似。所以,我怀疑虞城必定有军中之人参与作乱。”
“还有,对方的阵型较为密集,我建议动用火枪、火炮、以及密集的箭雨来杀伤对方。”马舒程回想着遇到的敌军,将自己的发现全部相告。
“准了。明日再战,必须全力杀伤敌军,这是本将下达的第一道 军令。若有不从者,一律严惩。”
“末将领命。”
第二日,官军依旧是同样的兵力在大营附近叫战,只不过换了一员战将。而虞城一方出战的还是王成,兵力也和官军一样。
昨日,两军都是在试探,侯爷断定官军此次必定会有所针对。故,在出战前叮嘱自己一定要小心些。经过了昨日的一战,王成也慢慢习惯了战场的节奏,不似昨日那般紧张。
刘卓此次训练新兵的方法与以往大有不同,以往注重于士兵各方面技能的提升,现在则主要侧重于的是新兵的军阵训练,就是将新兵训练成一个攻不可破的方阵。
但是,采用此种训练方法也有缺陷,就是遭到火炮打击后会损失惨重。
因而,虞城城北大营中,时不时有人用望远镜盯着对方,防止军阵突然遭受炮击。
就在王成带人出营后不久,官军阵营中有近十门的火炮被缓缓推向两军阵前。眼前的这一幕早就被汇报到刘卓跟前,刘卓没有心慈手软,直接命下令摧毁官军阵前的火炮。
很快,火炮的角度、位置就被调整好了。随着一声令下,一声又一声炮击落在了朝廷大军与火炮阵中。
出战的明军将领显然没有料到乱匪的营中会有火炮,猝不及防之下,加之战马受惊,竟然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炮击足足持续了五轮,直至将明军的火炮全部摧毁后,炮声方才停下来。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虞城乱匪竟然没有趁机率军攻向已经出现骚乱的明军,只是率军静静地看着明军将领率军撤退,也不知虞城乱匪的首领是不是傻了?
“想不到啊,一个小小的虞城竟然也会有火炮,巡抚大人还是小瞧虞城的这帮反贼。”听了将士的汇报后,邓玘一脸的难以置信,终究还是低估了敌手。
至于敌将为何没有趁乱出击,邓玘一时间也搞不明白,或许敌将是不屑为之,又或者敌将另有图谋。
随后,邓玘将近段时间探查到的情况、以及近两日的战况写了下来,命人快马传回河南巡抚衙门。
见识过虞城火炮的威力,邓玘也不再轻易的将兵马派出叫战,开始挖深沟、筑营寨坚守。
刘卓自然是没想到一番炮击竟然将邓玘逼得据营不出,心中也是大为郁闷。其实,邓玘坚守不出的原因在于底下人探知刘卓部有数量惊人的骑兵。
有火炮助战,同时还有不下于千人的骑兵,这仗就很难打了。所部征战多年,底下也没多少拿得出手的骑兵。而虞城乱匪竟然可以凑齐千人的骑兵,这就不不是一般的势力可以拥有的。
更为重要的是,归德府隶属河南省,而河南省除了西、北部、以及南部部分地区是山区与丘陵外,东部的归德府则是一片平原。在平原地区,骑兵对战步兵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对方既然实力这般惊人,为何又屡屡藏拙、留手呢?若是对方全力对战,自己这一万多人还真剩不下多少。看不懂啊,着实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为今之计,也就只有等待玄默大人的后援了。
“侯爷,官军既然坚守不出,我部为何不动用火炮攻破对方的营寨呢?”一向喜欢问问题的苏晖开口说道。
“用兵之道就在于千变万化、出其不意,只有虚虚实实、真假莫辨,方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啊,这些年只注重武艺、骑射的练习,却将兵书、兵法弃置一旁,着实可惜啊。”
“还有你们,一员真正的大将绝不仅仅着眼于武艺、骑射的高低。除此之外,还要精通兵法、战略。一时一地的得失只是暂时的,只有跳出眼前的战局,才能看的更深、更透彻。”
“从峄、滕二县运送火器到此可不容易,既然我们在此是为了重创辽东精锐,就不能将珍贵的弹药浪费在他们身上。”刘卓望着站在眼前几人,耐心的解释道。
“侯爷觉得河南巡抚接下来会派谁过来支援呢?”杜钰虎十分好奇的看向刘卓。
“不清楚,这就得看那些农民军可以牵制多久了?”刘卓摇了摇头,如实回道。
如今,虞城的乱象仅仅是局限于一府一省之地,刘卓尚可游刃有余。虞城现在还不足以引起朝廷、以及崇祯皇帝的重视,等到玄默将虞城之祸的利害据实上奏,那就得打起精神应对了。
不过,到那时,山东已经竖起了反旗,朝廷应该会一个头两个大。单单那十万多大军就够崇祯皇帝头疼了,尽管那是一群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只要山东六府在竖起反旗之后,能够撑过一年两载,届时,就可以与辽东的吴俊、张宁远等人一起兵围北京。拿下了北京城,统一全国也就是时间问题,这就是刘卓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