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校尉?
周敞暗怪自己实在看不懂将领甲胄,还道他们上下都差不多。
守城校尉是多小的官,自然是近不了蒋孟的身边的,再细细一瞧,那周唐一身铠甲也都是破旧发白,跟旁人不能比。
这人姓周,倒是自己本家呐。
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多话,不是有真本事,就是为了哗众取宠。
周敞招手示意让周唐上前并问:“你懂打仗?”
周唐挣脱身边两人上前两步,虎目仍旧睁得大大的:“末将十六岁从军进入林放将军麾下,至今已经十二年。越北边关不太平,这么多年末将大大小小的仗也打过不下数千场了。”
“既然打过这么多场仗,怎么还是个守城校尉?”竟是林放的人,周敞意外,但他的话也是听懂了。
周唐神色就更加不屑:“奕王殿下有所不知,这能不能打仗,跟军阶可没什么相干。”
“哦?”周敞就瞥向蒋孟。
蒋孟就虎着脸:“殿下别听此人信口雌黄,自打林放自缢青楼,他手下的人四散流落,可都不甘心呐。”
周唐就抢白一句:“末将正是因为跟了当初的林将军,打了大小千余场仗最后落得在此地守城楼。”
周敞也就知道这周唐的心思,直接问:“那你今日这番举动,是要毛遂自荐?”
周唐虎目一怔:“谁?”
周敞这才想起,这个位面恐怕没有“毛遂”这个人,赶紧换个说法:“你这个时候特地冒出来,是要个机会上战场了?”
周唐就不含糊:“是,末将想要上阵杀敌。”
“为什么?”周敞心中暗喜,现在就需要这样的,不禁多打量这周唐两眼。
周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魁梧健硕,方头大耳,浓眉虎目站在蒋孟身旁,比之蒋孟还高出半头,一看就是个能打的主。
说话声音也是中气十足:“为国守土乃是当兵的本分。”
“说实话?”周敞语气始终是淡淡的。
周唐就道:“蜃军当年害死全家,糟蹋了姐姐,我要报仇。”
这个答案才靠谱,周敞点点头:“很好,你等着,本王一定给你上阵杀敌的机会。”
“是,末将随时候命。”周唐还是一点儿不含糊。
这边刚说完话,那边瘦猴低声提醒:“王爷,银子可都要扔完了。”
周敞就回身再往城外观瞧:“蒋兄,你还担心我军气势不行,你看他们。”
“殿下,他们再像乞丐也并非真的乞丐,更何况,他们收了银子难道就肯罢手?”蒋孟也是跟着望向还在城下地上搜捡碎银子的蜃国士兵。
这会功夫,蜃国后队变前队已经陆续撤回,前头部队反而落在后面,都是慢慢腾腾还在边撤边往地上找银子。
周敞倒是一点儿不担心:“不肯罢手才好。你就安心把他们当成乞丐好了,若非乞丐,哪家军队在战场上冲着冲着,还停下来捡钱的?”
蒋孟心中不赞同,但嘴上附和:“奕王殿下说得也不无道理,训练有素的军队是不会因这等蝇头小利就放弃攻城的。”
“所以,我们先用精神胜利法,‘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周敞是现学现卖,这么半天却也只想起这么一句跟打仗有关的话来。
蒋孟可没看出来什么战略,但也瞧出周敞肯定是打着什么主意:“殿下啊,我们是什么战略?您不妨与末将直言,也让末将早做准备。”
“银子大法战略,我们晚上回去再详谈。”周敞自不方便多言,只能朝蒋孟眨眨眼睛。
之后两人都各自沉默,直到站在城头目送蜃军鸣金收兵,才一同长长呼出一口气。
蜃军到最后甚至将城下石头子都翻了个遍才收了兵回去。
周敞则回身盯着脚下的空箱子心痛。
银子啊银子……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银子,套不住“贼狼”啊。
蒋孟就根本不理会银子多少:“这帮贼孙,今天回去,明日还会再来,真是便宜他们了。”
“明天再来才好……”周敞在心里为银子默哀,忽然着重提醒,“对了,蒋兄明日一定要把所有能用的投石机全都搬上来准备好,切记、切记啊。”
“殿下明天是要用投石机往外扔银子?”蒋孟目光环顾,虽然今日暂时打发了敌军,但仍然不觉着奕王的办法有多可行。
周敞一脸“体贴”:“是啊,投远点儿,免得这帮龟孙跑到近前来碍眼。”
蒋孟余光瞥着身后众将领,不觉就压低了声音:“殿下啊,若无后手,一味扔银子终非长久之计,您也要考虑弟兄们心中所想,平白将银子都扔给敌人,让他们占了便宜,还不如拿来体恤自己人。”
“那帮龟孙占的便宜还少?过去十几年就……不……往前算上几十年,他们占了我们多少便宜?土地、百姓、牛马、粮食……还差这一点儿?”周敞反而故意大声嚷嚷,恨不得已经撤回营的敌军都听见。
“是、是……”蒋孟听周敞如此嚷嚷,赶紧安抚,“殿下说得是,只是……”
周敞可不容蒋孟在这里套话,拦过来大声:“哎呀,蒋都统我的蒋大将军,本王扔这些银子,是为了让将士们好好休整几日,为的是来日给显王兄报仇雪恨,想必将士们能体会本王的丧兄之痛,到了该冲锋陷阵的时候,一定会冲锋陷阵的吧?”
“是、是……那是一定的。”越这么问,蒋孟就越尴尬,他这个大都统是干什么的呀。
周敞就觉自己一番铺垫,要在蒋孟这里打水漂。
干脆将蒋孟拉去一边,摆出说体己话的态度:“蒋兄啊,别怪我说话直,你唯一的问题是脸太白,该多找机会晒晒太阳。”
蒋孟还没琢磨过来奕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又听到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句话,更是云里雾里:“殿下这是何意?”
周敞才一天一宿就自觉已经跟蒋孟混得十分相熟,就故意大大瞧瞧蒋孟又瞧瞧他身后的几员贴身副将,语重心长:“蒋兄是有‘美髯公’的外形,却缺少了‘美髯公’的气势,归其原因还是面色太白、太显年轻的缘故,只给人养尊处优之感,却不知蒋兄终日为战事操劳,这岂不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