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真的觉得,你能战胜我吗?”
身披黑袍的天尊坐在怪物头上,轻点烟斗,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和周围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斗争格格不入。
轻佻的声音穿越分崩离析的空间,直接在克莱恩脑海里响起。
“不试试怎么知道?”
克莱恩努力收敛思绪,引导自己向特定方向去思考。
既然有人不愿意我彻底沉寂在这片幻境之中,那我在这里一定是有帮手的!
是的,我是被支持的,我是有帮手的!!
“我才不是一个人在这里!!”
克莱恩大声嘶吼,不断用声音来加强自己的认知,强行从零塑造自己的观念
他无法确定这个方法到底有没有用,也无法控制自己这些思绪到底会对这片幻境造成何种影响,但现在,他能做到的只是放手一博!
“我才不是一个人在这里!!”
丝丝光点落入干枯的油灯,些许火苗终于成功燃起,在克莱恩的信念之上涌动跳跃。
走廊的震动突然加剧,克莱恩下意识低头一避,一头由黄铜与钢铁铸造的机械怪物从克莱恩的头上破墙而出。
机械怪物只是比克莱恩大一圈,和天尊身下的砖木巨怪完全没有可比性。它由各种奇形怪状的机械构件组合而成,毫无任何规律可言,只是将能找到的一切金属造物粗暴地聚合在一起,最终形成一种荒诞诡异的形象。
随着克莱恩的脚步,又有三只机械怪物在克莱恩的前方破墙而出。他们跃过克莱恩的头顶,向后奔去,和驮着天尊的砖木巨怪战成一团。
一只机械怪物从天而降,不由分说地捞起地上的克莱恩,扔在头顶上,扭曲的铜管立刻喷出大量蒸汽,驮着克莱恩一路狂奔。
然而克莱恩完全不能控制这些机械怪物,根本不知道这些机械怪物到底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作为幻境的一部分,机械怪物似乎有自己思考,完全没法和克莱恩进行什么有效的交流。
这种失控感让克莱恩又开始有所顾虑,但现在还是逃离这片走廊迷宫更重要。
希望这种方法不会来带什么隐患。
也许是思维能力受损的缘故,克莱恩总觉得自己变得十分地优柔寡断起来,无数种可能、无数种想法在自己脑海里争夺身体的主控权,攻击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炬。
四只机械怪物与克莱恩身后崩坏扭曲的走廊战成一团,上蹿下跳地撕扯攻击砖木巨怪,并向天尊发射一枚枚啸叫的炮弹。
然而天尊依然只是坐在那里,轻轻点点烟斗,那些炮弹便擦着黑袍的衣角掠过,因为弹道的微小变化而撞上墙壁爆炸,热烈的火花照得面具的笑容更加阴森。
走廊在持续地崩溃,源源不断的木块与碎砖扭曲后成为了巨怪的一部分,可机械怪物的金属零件却在一次次攻击与防御中越来越少。
机械怪物的攻势逐渐力不从心,它们从一开始的猛烈绞杀,到现在勉强防御,连体形都已经小了一大圈。
终于,随着砖石怪物一声怒吼,围绕在周围的四个机械怪物立刻被震荡波捕获,全部碎成一团团金属零件啪嗒啪嗒掉落在地上,彻底死亡。
唯有克莱恩身下的机械怪物在攻击中幸免于难,它和克莱恩离砖石巨怪较远,虽然受到了精神震颤,但依然能保持速度,在混乱的走廊迷宫里和砖石巨怪拉开很长一段距离。
“站起来!都给我站起来!”
克莱恩大叫道,想要再一次使用同样的方法唤回机械怪物。
“我是有帮手的!在这里我是被人支持着的!”
然而残酷的现实在无形中消磨着为数不多的信心,随着局势的进一步恶化,属于机械怪物的那把信念之火再也无法燃起。
即使言语的呐喊再怎么响亮激烈,在如此惨淡的现实面前,也无法骗过克莱恩自己的内心。
潜意识已经拒绝相信如此低劣的谎言,机械怪物的奇迹无法再现。
克莱恩咬咬牙,只能继续在走廊迷宫里狂奔。
时间,时间!
至少那些机械怪物给我争取了大把大把的时间!
只要有时间,我就能思考,我就能找到办法!
既然脑子转不动,那就逼着自己多想,用更多更多的时间去想,从更多更多的角度去想。
相信自己,相信自己!
现在,克莱恩,在出手之前,要多想!!
可下一秒,一排粗壮尖锐的木刺从两侧的墙壁上齐齐爆出,如同一双獠牙利齿,一口将最后一只机械怪物咬碎。
零件纷飞间,克莱恩狠狠地摔在地上,立刻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手脚并用地继续向前跑。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奔跑间,克莱恩回头一看,竟对上天尊那惨白的面具。
时间似乎在那一瞬静止了。
克莱恩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黑袍的天尊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在在了他的身后,那异质的面具离他是如此地近,以至于克莱恩都能感受到那面具散发出来的潮湿与阴冷。
某种强烈的危机感,终于冲出混乱破碎的灵性直觉,强硬地击打克莱恩滞涩杂乱的思绪,迫使它立刻超频运作去寻找一线生机。
顷刻间,纷繁复杂的回忆如洪水般淹没了克莱恩,这几个月来的种种经历迅速地在他脑海里流动。
梅丽莎的话语,伦纳德的话语,幻境中的话语,历史迷雾的话语,爱丽丝的话语……
各种互相矛盾的观点与概念在克莱恩的脑海里高速碰撞,互相抨击又互相论证,互相肯定又互相对立。
终于,克莱恩伸出双手,穿过纷纷扬扬的废墟之雨,捧上那张诡笑假面。
“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家说的都是真的呢?
“梅丽莎说的是真的,伦纳德说的也是真的,爱丽丝说的也是真的。”
克莱恩凄然一笑。
“我打败了诡秘之主,我成为了诡秘之主,我融合了诡秘之主。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天尊在追杀我,更没有什么天尊要消灭我,那都是我思维混乱之下,给自己制造的自我攻击与自我分裂。
“是我一直在否定我自己,一直在切割自己,一直在逃避面对该死的现实,一直在幻想我在未来有了更加美好的结局。
“但事实上,从古至今,穿越时空,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我】,只有一个诡秘。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们终是一体,我们无法分离。”
克莱恩抓住布料,将黑斗篷从对方身上扯下,反手披在自己的身上。
“我是周明瑞,我是克莱恩·莫雷蒂。
“我即是诡秘之主。
“我即是福生玄黄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