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
东方的地平线,仍被浓稠如墨的夜色紧紧包裹,只有一线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鱼肚白,在云层与草原的接壤处悄然酝酿。
空气凛冽,带着草原深处特有的草腥和土味,寒意砭人肌骨。
牧场之上,却早已是一片涌动着无限活力的景象。
无数的牛羊马驼被分开,各种嘶鸣声响起。
吕布,就站在一群牲畜的附近。
他身形魁梧,即便裹着厚实的皮裘,也难掩那爆炸性的力量感。
肩宽背阔,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
脸上数道浅浅的伤疤,在朦胧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凶悍与桀骜。
此时的他,哪怕穿着打扮,就像一个普通的牧民。
但是给人的感觉,依然是草原上雄壮的狼王。
此刻,他微眯着眼,目光锐利如鹰隼,投向那无尽延伸的草原深处,仿佛能穿透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看到遥远的目标。
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每一次吐纳,都带出一团浓重的白雾,旋即被冷风吹散。
在他身后不远处,徐荣、张辽、张飞、马超、麹义,这几位在并州军中声名赫赫的将领,如同众星拱月般,各自伫立。
他们神情各异,却都透着一股大战将至的肃穆与凝重。
而在他们前方,500余名玄甲锐骑,已经悄然集结完毕。
他们身上的服装是各种五花八门的牧民服装,但是整齐的队列依然带着一种肃杀之气。
他们头戴兜帽,遮蔽了每一张年轻或沧桑的面孔,只留下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的眼睛。
按照部署,每一名玄甲锐骑都配备了惊人的五匹改良战马。
这是长途奔袭、保持战力的关键。
三匹是用来轮换乘骑的坐骑,皆是神骏异常、耐力惊人的良驹。
它们毛色光滑,肌肉虬结,此刻安静地站在主人身边,只是偶尔甩动一下尾巴,或是抖动一下耳朵,显得训练有素。
另外两匹,则是不折不扣的驮马,它们背负着沉重的行囊物资。
压缩的干粮、饮水、备用的箭矢、修理工具、简单的药材,以及骑士们替换的衣物和必要的生存装备。
这些物资被牢牢捆扎在特制的驮架上,尽可能地减少了行进中的颠簸和噪音。
但这还不是全部。
在骑兵队列的外围,更远处,是一片更加庞大、更加躁动的“活的”物资储备。
数以万计的牲畜。
成群的牛、肥硕的羊、健壮的备用马匹,甚至还有不少耐渴耐劳的骆驼。
被经验丰富的牧人小心翼翼地驱赶、约束着。
这些牲畜是他们千里奔袭的生命线,它们既是移动的粮仓,也是必要时的运输力量。
牲畜群发出低沉的哞叫、咩叫和嘶鸣。
虽然牧人们竭力控制,但这庞大的数量本身就带来一种难以完全压制的、属于生命的喧嚣。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牲畜气味,混合着湿润的草地气息和冰冷的晨风,构成了一种独特而压抑的战前氛围。
终于,东方的天际,那抹鱼肚白似乎扩大了一丝丝,夜色开始变得不那么纯粹。
最暗的时刻即将过去,黎明,就要来了。
吕布动了。
他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微微偏过头,深邃的目光扫过他即将率领的第一曲骑士。
那目光充满了绝对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后,他走向了自己的战马。
那是一匹神骏非凡的赤色骏马,毛色如火,四蹄生风,即便在众多良驹中也显得卓尔不群。
他走到马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马颈。
那神驹仿佛通灵,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打了个低低的响鼻。
下一个瞬间,吕布的动作快如闪电。
只见他左脚精准地踏入马镫,腰身猛然发力,整个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腾空而起,随即轻盈而稳固地落在宽阔的马背上。
整个过程流畅至极,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矫健得真如一头捕食前蓄势待发的猎豹。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他稳稳地坐在马上,挺直了脊梁,如同一尊与战马融为一体的雕塑。
他没有回头去看身后那些跟随他的将士,也没有去看那些同样等待出发的同僚。
他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前方那片被晨曦微光逐渐勾勒出轮廓的茫茫草原。
他缓缓抬起右手,没有握拳,只是随意地朝身后挥了挥。
“出发!”
命令的声音极低,几乎被风声和牲畜的低鸣所掩盖。
但这声音中蕴含的力量,却如同最沉重的鼓点,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骑士的心上。
命令下达,第一曲的五百名玄甲锐骑,动了。
没有想象中的雷霆万钧,没有震耳欲聋的马蹄轰鸣。
最前排的骑士们轻轻一带缰绳,胯下的战马便迈开了步子。
动作谨慎而协调。
马蹄踏在还有些湿润、松软的草地上,发出的不是清脆的“哒哒”声,而是沉闷、压抑,如同心跳般的“噗噗”声。
五百名骑士,连同他们配属的驮马和驱赶的一部分牲畜,组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更像是一个正在迁徙中的庞大部落,带着全部的身家和希望,踏上未知的旅程。
但每一个骑士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杀气,以及队伍整体所展现出的惊人纪律性,又在无声地宣告,这绝非一次普通的部落迁徙。
吕布的身影,始终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那标志性的身影,如同劈波斩浪的船首,引领着这股黑色的洪流。
很快,整个第一曲的队伍,连同伴随的牲畜群,便拉成了一条长长的、蠕动的黑线,彻底没入了远方丘陵的阴影和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之中。
他们的气息,他们存在的痕迹,仿佛被无边的草原彻底吞噬,只留下被马蹄踩踏过、带着些许凌乱的草地。
随着第一曲离去之后,第二曲也开始聚集,并且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徐荣动了。
他不像吕布那样充满舍我其谁的霸气,他的动作更加沉稳,甚至可以说有些刻板。
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盔甲系带,又看了一眼马鞍是否牢固,最后才对身边的副将点了点头。
没有多余的口号,甚至连挥手的动作都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翻身上马,动作标准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