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聊了好久,聊到菜都凉了,又去回了一次锅。
说到苏渺和苏元正来沪的意图,朱国明犹豫着问:
“渺渺,你是大学生,你说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真的能轮到我们平民老百姓身上?这空手就能套白狼?”
苏渺认真的说:“明叔,这不是天上掉馅饼,这是经济,也是国家认可的方式,据我所知,这几年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买股票了。”
朱国明点了点头,说:“我确实听说有些人去买了股票,但是我认识一些豫园商场的职工,他们手上的股份不是买的,是单位配的,当时他们还不乐意呢。”
苏渺眼皮一跳,追问道:“明叔,你认识手上有豫园原始股的人?”
“原始股?那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他们给职工配了股份,说分到的都是公司的股东。
当初分到股票的时候还闹过呢,他们觉得一张纸片哪比得上真金白银?还抱怨说这股票是废票,有人甚至低价转手卖掉了。
结果现在听说以后要涨,又当宝贝似的捂着了,卖掉了的通通拍大腿。”
苏元正笑了笑:“这就是人的心理,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总觉得不踏实。
其实我也不完全明白是什么,按我自己的理解,这股票啊,说白了就是公司的'份子',生意好了,自然就值钱。”
朱国明皱着眉头,说:“但问题是,我们普通老百姓哪懂这些?报纸上整天说'股份制改革'、'资本市场',听着就头晕。万一买错了,血汗钱不就打水漂了?”
苏渺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份《经济日报》,指着上面的一则新闻:
“明叔,您看这篇报道。国家已经明确要发展证券市场,沪市证券交易所马上要正式开业了。这不是投机倒把,而是国家允许的正规投资渠道。
不过股市有风险,购买需谨慎,的确要好好研究,再根据自家的经济情况来进行投资配比。”
苏渺没有说出口的是,朱国明刚才所说的“豫园”,可是了不起的“老八股”之一。
一经上市便开始风靡,缔造过多个纪录,九二年“豫园”股价破万,创下我国证券交易史上的天价,被誉为“中华第一股”。
因为上交所显示屏的最大单位只到千位,当时甚至无法显示具体数额。
不过现在,“股票”的概念还没有普及开来,早期的股民做投资方式可能简单,了解也很片面。
但此时却有一种自信的力量和面对未来的勇气,而他们的勇气也的确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晚上,苏渺躺在床上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股票,按她的想法,更倾向于买“豫园”,毕竟之后的涨势摆着呢。
她觉得自己来得有点迟了,八八年发行100元\/股的原始股时无人问津,卖都卖不完只能给职工配股。
之后的一段时间,在证券柜台仅有零星交易,日均成交量不足10手。
经过两年的发酵,基本上原始股大多掌握在职工和部分机构手中。
而现在是上交所成立前夕,已经有不少嗅觉敏锐的原始股东锁仓了,实际流通股不足总股本的10%,普通投资者很难买得到。
不过,先不管买不买得上,她都得先去看看,能买到什么是什么,毕竟现在买什么以后都能疯涨,只不过出手的时间不一样而已。
天才蒙蒙亮,朱国明就带着苏渺和苏元正出了门。
上海的冬天湿冷刺骨,街灯昏黄,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薄雾。
苏元正开着车,朱国明给他指路,语调中带着紧张:
“听说现在证券柜台可不像以前门可罗雀了,天没亮就有人去排队了,我们得快一点,去晚了就拿不上号了。”
可当他们拐过南京西路,远远望见静安证券业务部门口时,三人都愣住了——队伍已经从铁门排到了街角,黑压压的人群挤在一起。
有人裹着棉袄,坐在自己带来的小马扎上打盹,有人跺着脚取暖,还有人捧着保温杯喝热水,眼睛却死死盯着业务部的方向。
朱国明喉咙发干地说:“这……这么多人?才六点半啊。”
苏元正去停车,苏渺和朱国明赶紧先过去排队。
队伍里男士比女士多,而排在苏渺前面的恰好是一位五十多快六十岁的阿婆。
苏渺笑眯眯地和她搭话:“阿婆,这么冷的天您起的好早呀。”
阿婆的穿衣打扮都很讲究,看起来是家庭条件很不错的,她不设防的回答道:
“当然的啦!阿拉要买股票的,我听老姐妹们说,把养老金放进去,以后要翻倍的。”
苏渺搓了搓冻红的手,说:
“原来是这样啊,我也是听人说的,但我只听了一半,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先来看看,您说我们今天能买得上吗?”
阿婆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忧虑的说:
“不晓得的呀!他们说昨天延中昨天就出了50股!一开门就抢光咯!今天估计也悬。
真是的,她们上一年就喊我买的呀,我怕打水漂嘛,现在好了,想买,买不到了!”
排在后面的一个戴绒线帽的中年男人插话:“听说有人昨晚就来排队了,现在买股票比买大金条还难,来晚一步,连影子都见不着。”
苏渺给两人递了软姜糖,说:“那我们得好一顿等了,吃块姜糖暖和暖和吧。”
因为还没到静安开门的时间,所有人都得原地等着,队伍像冻僵的蛇,没前进也没后退,没人因为天气寒冷而放弃。
每过一会儿,前面就传来一阵骚动,总有人因为插队而被揪出来骂,也有人因为站太久腿麻了在原地蹦蹦跳。
等了很久,天色大亮,业务部的铁门刚开一条缝,工作人员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今天豫园挂牌30股,延中50股,其他几个量也不多,排在最后的别等了!”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推搡着往前挤,苏渺被人流裹挟着往前挪了几步,朱国明和苏元正赶紧撑住身后涌来的压力,让苏渺站稳。
就听见前面传来骂声:“*****,我排了一整夜啊!到底是卖到哪里倒是说啊!”
“我不管,我要排着,说不定前面的每人只买一股,剩下的我都包圆了。”
一个抱着大包包的男人嘟囔着,苏渺觉得包里大概率是钞票,看着像是炒股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