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田地。
还是要分皇帝的田。
这,皇帝敢说,官员们都不敢应声。
当然,皇庄的所有收入都是皇帝可以自行分配的,这是不列入朝廷的财政计划。
朱翊钧身为帝王,虽年少登基,却早早显露出非凡的治国抱负。
他既不爱在男女之事上沉迷,也不热衷于饮酒作乐,更无意出门打仗或是修炼丹药以求长生。
在他的治下,宫廷的花费一直呈直线下降,处处彰显着他勤俭治国的理念……
而对于这皇庄制度,朱翊钧早就看不惯了。
所谓皇庄,说白了就是皇帝的私产,每个皇庄都派有宫廷驻庄太监管理。
这些太监,仗着背后有皇家撑腰,作威作福。
那些在皇庄里讨生活的佃户,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驻庄太监为了自己的政绩,更是毫无底线,他们联合当地官府,大肆圈地,把自己的事业做的有声有色,却让很多百姓沦为了佃农,失去了生产资料……这可都是动摇国本的事情。
良田被占,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曾经肥沃的田野,如今被圈进皇庄,成为太监们谋取私利的工具。
而且,皇庄的收入也并不能全部交给宫里面,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
朱翊钧深知,长此以往,民心必失,国本将摇……
而这个时候,他要重视大明朝北方的军事建设,这个皇庄也就可以拿来利用,随后便被他扫进历史尘埃中……
当然,对皇庄开刀,可能对未来的皇帝来说,不太友好,但对于朝廷,对于百姓来说,绝对是有利的。
朱翊钧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平静地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众人,接着说道:“辽东过来的家属家眷可有一万多人,李成梁的差事办的好,他们的家属过来之后,朝廷当然要妥善安置,可若要妥善安置,朝廷需耗费大量银钱,户部压力颇大……”
“朕思来想去,用皇庄的田地来安置他们是最好的办法。你们也莫要多想,朕做此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在听到皇帝陛下再一次的讲述。
方逢时向前一步,躬身说道:“陛下,皇庄自宪宗皇帝成化年间便已存在,长久以来一直是宫里面重要的产业……这皇庄关乎宫闱用度,若骤然拿出皇庄田地安置辽东军属,只怕……”
方逢时不敢说的太明白……关乎宫闱用度,这就涉及到了两宫皇太后,太妃,甚至是皇后,妃嫔……
朱翊钧摆了摆手,神色坚毅:“朕岂会不知这些。但朕身为一国之君,当以天下百姓和社稷为重……”
“宫廷的花费,朕自有考量,朕已经给了顺义皇庄的那个监庄太监旨意,兵部派人前去丈量土地,皇庄原本的佃农也要妥善安置,也要从皇庄中分的田地,耕牛,不能厚此薄彼,这件事啊,陈矩会出宫协同你们兵部一起办理……中间吗,不要有其他衙门协助了……”
越多部门进来,便越是充满变数。
众人闻言,赶忙躬身行礼。
“陛下圣明。”
随后朱翊钧又叮嘱了一番陈矩,让他出宫前去顺义,带上顺义皇庄的账本,会算账的太监,一同前去。
陈矩领命。
随后,便与兵部的官员,禁军的将领们一同离开了武英殿……
这些人刚刚离开,冯保便就赶到了武英殿中。
朱翊钧正端坐在案前,手中随意地翻看着奏章,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望去,只见冯保匆匆走进来。
人生如戏,全看演技。
冯宝本是个心思深沉、处变不惊之人,可踏入武英殿的瞬间,他脸上迅速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慌神色,那模样,仿佛是真的被什么天大的事情吓到了。
他疾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地,动作麻利地行了大礼。
朱翊钧赶忙让他平身。
而冯保一起来,便开口说道:“陛下,周福死了!是病死的。”
他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
朱翊钧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神色平静,仿若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他轻轻放下手中奏章,不紧不慢地说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态……你何故如此慌张……”
冯宝站起身,微微躬身,,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刚刚太后娘娘召奴婢前去,问了周福之事。奴婢瞧着太后的样子,心里琢磨着,她怕是知道了些什么……”
“不过幸好周福一死,死无对证,就算太后娘娘有所怀疑,也拿不出证据。这事儿,终究是没了痕迹……”
朱翊钧知道冯保说的是李文贵的事情,他挑了挑眉,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冯保,没有说话。
“恭喜陛下啊,这个事情终究是过去了,最终还是没有影响到陛下与太后的母子关系啊……”
听着冯保的话,朱翊钧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大伴啊,阴谋诡计是办不了大事的……”
“朕从来就不怕母后知晓李文贵已死的事情……”
“李文贵是当着朝廷大臣、京师诸多百姓的面明正典刑而死,这是光明磊落之事,也是他罪有应的之果……”
“可这个周福弄巧成拙,搞出这瞒天过海两头瞒的把戏,虽能短暂缓解朕与母后之间的矛盾,却绝非长久之计……”
“你真以为周福死了,便死无对证了?不,不会死无对证的。”
冯保闻言,不禁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下意识地问道:“陛下,怎么会不死无对证呢,太后可不知李文贵已死的事情啊,知道这件事情始末的只有周福一人啊……”
朱翊钧微微向前倾身,一字一顿地说道:“开棺验尸啊……”
这四个字一出口,冯保的眼睛瞬间瞪大,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还真没想到。
他认为周福死了,这件事情便结束了。
可周福死了,这件事情却要真相大白了吗?
“母后心里面一项明亮,现在既然有了怀疑,必然会有动作,只怕,今夜武清侯府家里面就会起棺查验李文贵的尸首了……开始的时候,这个周福能蒙混过去,现在,他可糊弄不过去了……“
殿外,一阵夜风吹过,吹得殿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似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波奏响前奏。
不过,朱翊钧却是一脸轻松,好像丝毫不担忧他母后知道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