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店处这数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柳厨从宫中回来了,食客们,自然都是冲着柳厨。”
东京城,白矾楼
后厨,小心翼翼将一众好物尽数规制到食盒中,看着面色越发沉郁的亲哥哥,彭西也是嗤笑出声,“阿弟的手艺毒不死人,阿兄都吃了这许多日,难道还是心里没数?”
“二东家手艺如今的确大有长进,只是,也只能应付自己人。”
“周果子,你小子终于肯现身了。”
“小人一直都是白矾楼一份子,不过是大掌柜的和二东家一直忌惮,才让小人落到如今这人人喊打的田地罢了。”
泰然从外头入内的周果子开口便是不客气,可放下身后的背篓将内里一众好物尽数都倾倒而下便开始做活的模样又是勤勤恳恳,明明该是满心厌恶,可此情此景,彭东却只觉得恍然,“李二毛还有些许时日才能回来,你两个且将后厨这头守着,若有需,前头柜台处说便是!”
“·······”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阿兄如今,总也不是从前那般模样。”
彭西声音低低,看着还是手中动作未停的周果子也是叹口气,“阿兄行事虽不讲情面,可到底也不是不顾及从前情面的主顾,你阿爹的墓葬处,去岁阿兄也秘密修整了,你这做儿子的,一眼便能看明白。”
”二东家以为,这点子小恩小惠便能收买人心?“
周果子手中动作终于停了,可说出来的话却也是字字诛心,”二东家,这是真把小子当成三岁小儿了不成?“
”嘴硬心软的从来都是蠢物,周果子,你到如今还看不清这个中道理,也无怪李二毛这小子如今越发是蹬鼻子上脸。吴大人不请自来,想是有缘故。“
“怎么,你小子竟是未和二东家明说?”
不请自来的吴永开口便是不客气,彭西的面色终于变了,不由分说转身就走明显是带了怒色,“始作俑者”却是面上笑容越发大,周果子心中暗骂一句娘,说出的话却也是不动声色,“张大人与小人言语不明,白矾楼处行事一贯谨慎,吴大人既如是说,想来这席面今日是定了下来,小人这便往”
“周厨莫要前往,方才我已是与掌柜的说了明白。”
“李二毛?”
“师傅如今领着宫中的差事,一言一行都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行事不该这般鲁莽。”
“你如今,倒是越发能耐。”
吴永面上虽在笑,可眼中的怒意却也是轻易就能看出,这师徒两个“一唱一和”周果子如何瞧不出是故意为之,默默将手中的物什收拾了个干净他也是干脆利落便往外走。
旁人搭了戏台子主动唱戏,他却是没这个兴趣多看几眼。活了这十数年,他看过的戏码无数,对这些,早就已经厌倦。这师徒两个想让他做个看戏的傻子,也得问问他到底乐不乐意!
这小子,到底是有几分血性,也无怪柳程那小子愿意对他出手相助,反倒是和他这个徒弟,如今是越发疏远。
冷眼瞧着人渐趋渐远,吴永的面上笑容也渐渐消失,看着同样是满面若有所思的徒弟,他冷哼一声,正待开口却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的人打断,“二毛,你这是作甚,让旁人看了还以为”
“徒儿糊涂,还请师傅出手,救徒儿一命。”
“你这话如”入目所及李二毛撸起的胳膊上斑斑血痕,明明已经结痂却还是触目惊喜的模样,吴永的面色也是越发沉,“宫中最忌讳滥用私刑娘娘如今越发是”
“二位帝姬求到娘娘那处,徒儿,也是无辜受累。”
看着吴永越发难看的脸色,李二毛作势起身在吴永耳边也是低语一番,看着面色大变的吴永也是苦笑,“太上皇如今越发性子大变,娘娘夹在官家和太上皇中间,也是难做。只是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帝姬们虽不若诸位王爷尊贵但到底也是”
“皇家秘辛,知晓的越多,死的越快,李二毛,你当真不要命了不成!”
“程哥儿,你这是”
“天家设宴款待金国贵客,东京七十二大酒楼,自然不会让白矾楼失了颜面。”柳程话虽是对着李二毛,目光却是直勾勾只看着吴永,这般明显的意有所指吴永如何看不出,目光越过柳程看向自始至终都是装聋作哑的亲儿子,吴永面色一沉,到底也是上前拉扯着人便是往外走,行云流水一串动作下来父子两个任谁都瞧得出是配合默契。
血脉相连,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旁人再如何,总是比不上。
“吴大人的确有私心,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主顾,二毛,你方才,多言了。”
“你也来看我的笑话?”
“时候不早,再不准备妥当误了大事,你我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柳程明显是不想多言,径自便是拿起方才小六子背着的一众物什往不远处便是开始拾掇, 李二毛一怔,却也是不发一言默默加入了进来。偌大的灶房内明明是相顾无言,可便是隔的老远,也轻易就能看出二者之间怪异却又和谐的模样。
人都说白矾楼和任店处明争暗斗却又背地里互相配合,如今瞧着,非只是白矾楼和任店,便是这后厨中的人物,难道不也是活生生的例子?
只是这上头做君王的,最想要的便是手下的臣子为着所谓的前途和荣耀斗得你死我活,眼见着手下人太平个几日,心里怕也是要直打鼓。
说起来,赵官家从我朝开始便如此,代代相传下来,子孙又有什么不同?
也不是,非只是对手下的臣属,便是亲生的骨肉,若是太过和谐狠了,少不得,也得寻些麻烦出来。便是如今市井处随便拉扯出来一个小儿都知晓金国那些杂碎都要打到家门口了,太上皇和官家这对父子,还不是明争暗斗个不停?这世上如何会有不透风的墙?便是在白矾楼处后厨这小小的地界,连个厨子都听的分明,旁的地界,更是想都不用想就知晓是个什么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