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返府邸之内,愤懑了一路的王错依旧对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
若是那些有着远见卓识的大才,最多也就是对公孙颀的作为感到不快,但是偏偏王错就是一个心胸不怎么宽广的人。
每每想到公孙颀所说的那番话语,王错只觉得自己的胸膛正被一块巨石压迫,一股愤懑直让他觉得是浑身难受。
为了缓解心中的愤懑,回到府中之后不久,王错便命侍者摆下了一席美酒与佳肴。
他准备借着美酒来缓解自己内心之中那无论如何也消散不了的愤懑。
只是酒有时候却是能够令人暂时忘却烦恼,但有时也能够引出人内心之中最真实的想法。
一爵、两爵、三爵……
伴随着一爵爵美酒被饮下,王错胸中的那股愤懑不仅没有消散,反倒是越积越多了起来。
又过去了许久,当酒意渐渐占据王错的头脑之时,他便开始接着美酒抒发起了自己的不快。
“公孙颀,你这个背主的叛徒。若不是君上赏识,你早已经是剑下亡魂,哪里还能够与我王错同列在这朝堂之上。”
“数月之前,因为你的一番话语,害我说服韩国退兵的行动失败。前番的仇恨我王错还未和你计较清楚,不想今日你又来折辱于我。”
“朝堂之上,君上话落之时你怎么不先说,反倒是等我说完了之后再站出来。我看你就是包藏祸心,专门针对于我。”
借着酒劲好好将公孙颀痛骂了一番之后,愤怒已然达到顶点的王错直接将手中的酒爵摔在了身前地面之上。
伴随着“当啷”一道金属落地的声音,王错的食指笔直地指向了上方,他此刻的神情满是狰狞之色。
“公孙颀,你我之间,势不两立。”
王错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却是出现在了他的房门之外。
“启禀主上,君上来访。”
原本王错还想斥责这名打扰自己的侍者,但他听清对方禀报的内容之时,刚刚要说出的话语立刻便被吞了回去。
因为这一则消息,王错的酒意在一瞬之间便已经完全醒了,与此同时一股惊疑之色出现在了他的面容之上。
“人在何处?”
“小人已经将君上引到了正厅端坐。”
听到内侍禀报的消息,心中随即稍稍安定了几分,脸上的惊疑之色也因此消散了不少。
简单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王错一边命人收拾满地的狼藉,一边快步向着正厅走去。
片刻之后,当王错紧赶慢赶来到府邸正厅之时,一道赤色的身影却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臣,王错来迟一步,还请君上恕罪。”
听着耳畔响起的这一道声音,魏罃就看到一道身影拜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一边轻轻俯身去搀扶面前的王错,就听魏罃一边带着几分和善说道:“上大夫何须如此。”
“寡人此来本就仓促,上大夫府中有事来晚也是常理,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吧。”
将王错轻轻搀扶起来,感受到鼻前那股淡淡的酒香,魏罃的心中却是生出了几分明悟。
等到被王错邀请着入座之后,魏罃却是带着笑意出声询问道:“上大夫府邸之中,可是有什么喜事?”
对于魏罃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王错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闻到了身上那股淡淡的酒香。
明白了魏罃为什么会问出刚刚的话语,再联想到自己在府中借酒消愁的行为,王错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在心中经历了一番权衡,特别是想到魏罃此前对于自己的信重,王错最终一咬牙对着魏罃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愤懑。
“不瞒君上,臣今日饮酒却是存着借酒消愁的打算的。君上,臣心中愤懑实在是难以化解。”
这话一说开,王错直接就开始向着上方的魏罃大倒苦水了起来。
“臣对于魏国、对于君上的忠诚,君上心中应当清楚。”
“前次臣出使韩国失败,导致韩国出兵讨伐我魏国。君上不仅不计较臣的过失,还将臣从中大夫擢升为上大夫。这一件事情,臣始终记在心中,不敢忘怀。”
“今日臣之所以反对君上出兵,乃是为我魏国考虑,全然没有半点私欲,还请君上明鉴。”
将这一番话语一股脑地吐露了出来,王错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面前的魏罃,那架势分明是在说要魏罃给他一个评价。
迎着王错看过来的目光,魏罃缓缓点了点头,语气之中不由地带上了几分严肃。
“上大夫对于魏国、对于寡人的忠诚,寡人心中是有数的。寡人也能够明白上大夫今日在朝堂之上的话语,也确实是在为寡人考虑。”
“只是……”
起初听到魏罃对于自己的肯定,王错的心中是十分欣喜的;但是当他听到魏罃忽然话锋一转,脸上却是生出了几分异色。
“君上,臣……”
就在王错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魏罃却是伸出了右手,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接下来,就听魏罃对着王错沉声说道:“只是这一战,无论是魏国还是寡人都非战不可。”
“魏国乃是天下有数的大国,天下诸侯都在看着我魏国,其尊严绝不容人轻易践踏。前番韩赵联军趁我魏国内乱,兴兵侵犯我魏国,这是我魏国的国仇。”
“浊泽一战,寡人就在军阵之中。韩赵联军趁寡人兵力不济,将寡人困厄于军营之中,这是寡人毕生的耻辱。”
“无论是国仇还是私耻,寡人一定要向韩赵讨还回来,寡人要让韩赵看看我魏国的军威。”
将这一番话语说完之后,魏罃再度看了看一旁的王错。
数息之后,王错迎着魏罃的视线,从几案之后站了起来,缓步来到了魏罃的面前。
“君辱臣死,君上的耻辱便是臣子的耻辱。臣先前没有考虑到韩赵带给君上的耻辱,这是臣的过失,还请君上降罪。”
“上大夫说的这是哪里话?”
话落之际,魏罃也从坐席之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前方躬身而拜的王错面前。
轻轻将面前的王错扶起身来,魏罃脸上浮现出了一缕笑容。
“寡人知道上大夫也是在为我魏国考虑,怪只怪寡人没有向上大夫说明清楚。”
“至于司马在朝堂之上的那些话语,想必也是没有什么恶意,还请上大夫莫要放在心上。”
“寡人欲以上大夫为使,替寡人前往韩国呈递战书,不知上大夫意下如何?”
听到魏罃最后这一句话,王错心中便是一喜,这不就是他在魏罃心中挽回形象的好机会吗?
没有多少犹豫,就听王错肃然说道:“臣谨奉君上之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