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以前’可不是指至冬教堂。” 歌洛丽娅跳下台阶,银币在她指间飞速旋转,划出一道炫目的银弧。她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促狭,“是在法涅斯手底下当‘神使’的时候,整天捧着圣典记录祷文,连笑都要按圣仪规定角度——你那时候板着脸的样子,应该和现在一模一样吧?”
哥伦比娅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摇曳的烛火将她的眼眉揉成一片朦胧的阴影。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仿佛又看到了千年前的自己,身着纯白圣袍,在法涅斯神殿中一丝不苟的记录着古老的祷文。那时的她谨守圣仪,连呼吸的节奏都要符合规范,而如今在至冬教堂的忙碌,竟与往昔有着奇妙的相似。
“嗯......好像确实差不多。” 她喃喃道,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玫瑰窗。冰神高举的权杖上,那颗菱形冰晶在光影中闪烁,与她记忆深处创世圣典核心的光芒渐渐重叠。
歌洛丽娅突然向前几步,宽大的大衣带起一阵劲风,扑灭了烛火。教堂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唯有玫瑰窗透进来的微光,在她眼中映出狡黠的光芒。
“哥伦比娅,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能不能让我问你个问题?”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哥伦比娅不动声色的重新点燃烛台,火苗亮起的瞬间,她看清了歌洛丽娅眼中闪烁的恶作剧般的神采。“如果你很想知道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去问女皇。” 她平静的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
“是私事,私事!和女皇没关系的。” 歌洛丽娅急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脸上却挂着藏不住的坏笑。
见哥伦比娅仍不为所动,她突然换上撒娇的语气,拽着对方的衣袖晃了晃,“哎呀,求求你求求你,我真的很想知道——小鸽子最好了,就告诉我嘛!”
哥伦比娅的眉尖几乎不可察觉的动了动,这细微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动摇。她轻叹一声,无奈道:“......那你问吧。不违反禁忌的话,我可以说。”
“咳咳...”歌洛丽娅清了清嗓子,神神秘秘的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女同啊?”
“?”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教堂穹顶的冰棱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封印出现裂痕。哥伦比娅紧闭着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烛台的手不自觉收紧,滚烫的蜡油滴落在掌心,烫出红印,她却浑然不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漫长的沉默中,只有远处信徒们的祷告声隐隐传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歌洛丽娅又动用神力,让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
“这个问题,” 哥伦比娅终于开口,声音比至冬冰湖的湖水更冷,却在尾音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破音,“和教堂此刻的祷告声一样多余。”
歌洛丽娅再也绷不住,清脆的笑声在教堂内回荡,惊飞了穹顶栖息的冰燕。“别这么严肃嘛!你看你,耳尖都红得像极夜的霞光了——” 她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哥伦比娅泛红的耳尖。
哥伦比娅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强作镇定,加快脚步向前走去,手中羊皮纸翻页的 “哗哗” 声,试图掩盖这过快的心跳。路过玫瑰窗时,她不经意间瞥见冰神画像的唇角似乎扬起了一丝弧度,那是连圣仪画师都不敢描绘的、属于人类的温柔。
而歌洛丽娅在她心中激起的涟漪,或许要等下个极光季,等至冬的冰雪消融时,才能真正平息。
“小鸽子,小鸽子,你去哪啊?”
.............
阶前的寒雨打湿着无尽的萧索,檐角的冰棱割裂了万里的秋波。
歌洛丽娅被推出教堂侧门时,掌心还留着哥伦比娅烛台的余温,温度仿佛还带着一丝友人之间的亲昵,却在下一秒,被刺骨的北风卷着纷扬的雪花浇得七零八落。
冬至前夜的风如同发狂的野兽,裹着冰粒,像把钝刀在她敞开的领口边缘游走。虽不至于刺痛肌肤,却将那份被拒的窘迫一点一点的凝固,冻成了贴在颈间的冰棱。她缩了缩脖子,单薄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惨兮兮的,大衣领口被风吹得歪斜。
“小鸽子第一次骗我......” 她对着紧闭的雕花冰门嘟囔,声音里满是委屈与不甘。明明之前哥伦比娅答应过,不违反禁忌就会回答她的问题,可结果不仅什么也没说,还将自己无情的赶了出来。
至冬大教堂的青铜门环上凝结着她的体温,此刻却像被施了拒斥咒,当她再次叩击时,只传来空洞的回响,那声音在空旷的台阶上回荡,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冰蝶。
冰粒不断的打在她未戴皇冠的银发上,很快便冻成细小的晶簇,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歌洛丽娅忽然意识到自己狼狈极了——堂堂至冬公主,平日里高高在上,备受众人尊崇,如今竟被赶出教会圣地。
路过的巡逻卫兵垂首致意,眼神中带着恭敬,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更让她觉得难堪。她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试图保持住最后的尊严。
台阶上的积雪早被往来的信徒踩成冰镜,光滑如琉璃,稍不注意便会滑倒。歌洛丽娅扶住石栏,指尖触到栏柱上刻着的初代冰神战纹——那是她从前总爱临摹的图案。
她忽然想起刚才哥伦比娅耳尖的薄红,想起烛火扑灭瞬间对方表现出的慌张,那一瞬间的失态,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
她忍不住对着紧闭的门做了个鬼脸,银发上的冰粒簌簌掉落,在路灯下像撒了把碎钻,短暂的璀璨过后,又回归到寒冷的黑暗之中。
唉,自己真没面子。
“下次该带女皇来问这个问题。” 歌洛丽娅再次对着冰门比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