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刘义真留守长安,搞得天下大乱,王镇恶,沈田子死于非命,赫连勃勃升账议事,笑道:“我欲取关中,各位预测一下,结果如何?”
赫连勃勃这个人性情类似石虎,但是又有不同,虽然残暴不仁,但是比石虎清醒,文武兼备,相貌俊朗。
十六国时期的兵制,大多沿袭东晋、即兵民分离。赫连勃勃觉得这样不行,下令兵民合一,闲时为民,战时为兵,这样一举两得,既可以为国当兵,又可以减轻人民的负担,国家经济实力不停提升。
王买德听他问起,立刻起身回道:“刘裕太小儿科了,居然不知何为关中,叫个幼子来镇守,自己狼狈而回。”
众人大笑,赫连勃勃手驻在膝盖上,意气风发道:“他是另有打算,回建康篡夺帝位,没时间逐鹿中原了,这也是天赐良机,既然老天把关中赏给了我们,我们必不可让老天失望!”
王买德是什么人?
能人!
原来是后秦的官员,看姚兴越来越糊涂,投奔了赫连勃勃,赫连勃勃知人善任,对他也是重用有加。
起初赫连勃勃想吞并后秦,王买德就劝他,还是消停消停吧,后秦根基深厚,人心还在,一时半会打不下来,等着姚兴去世,再做谋划吧,也就是很快的事。
赫连勃勃又要打西凉,王买德又劝,“睦邻友好,他们又内乱不已,咱们不能趁人之危,老百姓会笑话你!再说劳民伤财夺过来也守不住。”
赫连勃勃一听,又停了下来。
从413年开始,赫连勃勃听从王买德的建议,停止乱打乱撞,致力于国内建设,如今五年过去了,国家真的实力壮大了不少。
王买德接着说:“臣有三策:
一为断后路:青泥、上洛,为险要重镇,辖制南北,宜先派出游击部队,切断东晋的补给和退路。
第二策:东阻潼关,切断江南的水陆通道。
第三策:发布檄文到三辅地区,一定要恩威并施,刘义真不知收复民心,我们稍加安抚,便可得之,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赫连勃勃连声说好:“务必生擒刘义真,他这个小家伙,就是网篓之鱼,瓮中之鳖!”
于是下令前将军儿子赫连昌,驻兵二万,东阻潼关,前锋为;王买德,屯驻青泥任,任抚军右长史,掐住南北咽喉;赫连勃勃亲自统率大军,尾随在后!
刘欲虽然在忙活稳定建康朝局,为自己登基铺路,但是也在考虑,关中怕是守不住了,又不甘心,于是想让世子义符镇守荆州,派遣三子刘义隆为司州刺史,去镇守洛阳。
中军谘议张邵一听,那刘义隆还不得有去无回啊?心里话你就看不上他,老话说的好,偏疼儿女不得济,你这个孩子才是人中龙凤!又不能直说,怎么办?迂回一下吧。
于是说:“储位之重,重于泰山,四海所系,不宜外放,还是别让世子刘义符去荆州了!”
刘裕一听也有道理,那调一下,义隆去荆州吧,但是也太小了,还不到十二岁,于是任命刘义隆为荆州刺史,督荆·益·宁·雍·梁·秦六州诸军事,又佐以一大批官员组成一个集团,决定府事。
刘义隆五岁镇京口,十岁镇彭城,如今又去镇守荆州,也是吉人天相,每次活干得都好,刘裕也越来越觉得这个儿子小人大样,仪表出众,谈吐超群,慢慢地喜欢起他来。
他私下对儿子说:“王昙首这个人,你要重用,他沉毅而有气度,稳重而有胆识,是宰相之才,汝不可任性胡为,遇事多请教于他。”
刘义隆立刻恭恭敬敬地回道:“是。孩儿记住了。”
此次关中各方博弈,还得看刘义真,虽然没了王镇恶,死了沈田子,还好,还有一个傅弘之,他原来是沈田子的副手,在击溃姚泓的战役中表现出色,与赫连勃勃前锋几番交手,竟然不落下风,将夏军击溃,暂时保护住了长安城。
可是自古,主将无能,累死三军。十二岁的刘义真实在是毫无乃父风范,形势如此危急,他还折腾开了,贪图享乐,听信谗言,啥没用整啥。
王修斩杀了沈田子,按理说,他应该很听王修的话才对,王修也是未雨绸缪,怕沈田子作乱,要不也不能当机立断。刘裕当时就很看重王修的正直果敢,也曾嘱咐过儿子多听王修的话,王修一看刘义真这个德行,肯定得直言进谏。
一路把个不知好歹的刘义真整恼了,嘁哩喀喳,居然把人给砍了。
到此,刘义真膀臂俱去,大势已去。人心离散,各自为政,刘义真把人都叫回长安,都给我回来,保护我!
刘裕一听王修也死了,快气昏过去了,拉倒吧,你这个不成器的,赶紧回来吧,再继续下去,还不知道得折进我多少大将呢!
赶紧派遣辅国将军蒯恩火速发兵长安,急召刘义真东归;又派相国右司马朱龄石去镇守长安,都督关中诸军事。
别看刘义真年幼,相当主意正,昏君范儿十足,知道自己要被调离长安了,还不知悔改,干了一件让他父亲刘裕百口莫辩,后世蒙羞的事儿,说出来惊掉下巴,居然纵兵大肆劫掠,洗劫了长安城。
那是天高三尺,地陷三丈,财宝、美女全要,全部被装上车,咱也不知道十二岁,咋知道美女的好处的!
东晋可是王师啊!纵观历史,也没人这么干过,不服不行!
刘义真带着这么多俗物,撤退速度肯定相当缓慢。屋漏又逢连夜雨,走到半路上,雍州别驾韦华,居然当了叛徒,逃奔夏国,把刘义真的情况跟赫连勃勃汇报了个清清楚楚。
赫连勃勃马不停蹄,派赫连璝率三万铁骑追击刘义真。
傅弘之一看情况危急,劝刘义真道:“宋公,你父亲,让你疾速前进,扔了这些辎重,轻装前进吧,或可幸于一死。”刘义真舍命不舍财,坚决不听。
果真如傅弘之所言,没几时,只见后面尘土飞扬,杀声震天,赫连璝带兵追了上来,蒯恩、傅弘之忠心为主,在后面拼死掩护,几天都不得休息。
勉强走到青泥,王买德正在这里守株待兔呢,带兵围剿,傅弘之、蒯恩力尽被俘,司马毛修也被夏军擒获。
刘义真毕竟是个孩子,不太显眼,在最前面奔逃玩命狂奔,夜色掩护之下,居然逃脱了。
被俘之时,蒯恩已经身负重伤,不久在夏国含恨离世。傅弘之宁死不降。天寒地冻,赫连勃勃命人脱光他的衣服,傅弘之仍然叫骂不止,终被赫连勃勃杀害。
傅弘之为人风流倜傥,尤善骑射,骑马那叫一个样貌好看,引得众人围观赞叹。可惜一代风流,死于劫难。
刘义真跑了,朱龄石留守长安,想想刘义真干得那些缺德事,彻底绝了朱龄石的后路,长安百姓也不待见朱龄石,竟然将他驱逐,朱龄石没有办法,只好一把火焚了长安宫殿,逃回潼关。
长安又迎来他的新主人赫连勃勃,赫连勃勃浩浩荡荡进入长安,犒赏三军。
同时追击朱龄石还在继续,最后朱龄石在蒲板遇到弟弟朱超石道:“我们兄弟,若都战死他乡,父母何等伤心?你快从小路逃走,回家尽孝,我即使死在这里,也无遗恨了。”
朱超石落泪道:“人生谁能无死?这个时候,我无论如何不能弃兄而去!”然后紧紧握着朱龄石的手。
最终,兄弟二人都被俘虏,押送长安,双双义薄云天,宁死不屈,全都死于赫连勃勃之手。
刘义真全军覆没后,只身逃归建康。
这就是刘裕北伐,一代名将王镇恶、勇猛无双的沈田子、忠肝义胆的王修、勇冠三军的蒯恩、锦囊入蜀朱龄石、侠义无双的朱超石、风流倜傥的傅弘之等百名将全部战死。
你就说关中的水有多深!统一华夏何其之难!
跟随刘裕南征百战的名将只剩一个檀道济,直接导致刘宋之后无人可用。
但是自古悲欢并不相通,赫连勃勃大获全胜,在庆功宴上他举杯对王买德道:“你的预言仅一年就应验了,丝毫不差,这杯酒当敬你!”
随即任命王买德为尚书,封为河阳侯。
咱得这么说,得有刘裕这样的人,不但得有他,还得有刘琨、祖逖、桓温、谢安,没有这些人,没有他们的不放弃,不放手,恐怕南北早都割裂了,哪有后来这江南江北的大好河山。
虽然令人痛惜,但是这可能就是热血流淌之处的最大意义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