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怎么往那边跑了?”
“将军,您快看!”
聂桓正自疑惑,却听到手下将士一声呼喊,他下意识随着其手指方向望去,但见乌泱泱的百姓,正不断从城门里涌出,一窝蜂的冲出石桥向着己方而来。
“这这这……这是?”聂桓心中惊疑不定,微一思忖,猛地一举屈刀,“全军方形阵,列阵!”
一声大吼,随即便传来一阵拔刀之声,刷刷刷的金铁之音伴随着马儿嘶鸣,不过几息之间,三千轻骑便组成了防御方阵。
而这一举动,也是让百姓们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们面面相觑,似是有无尽的疑惑。
时间仿佛在此时定住,军民双方就这么互相注视着。
不多时,城池东西两侧又先后响起一阵嘈杂之声,护城河与城墙之间,数之不尽的百姓在南门之外汇集,而河外,更有数千匹战马滚滚而来。
“将……将军,咱们撤吧?”一名都尉小声询问。
“再,再等等,他们好像……好像没有恶意。”聂桓咽了咽口水,看看那些百姓,又驾马去到方阵后面,死死地盯着已经赶到面前的一众骑兵。
骑兵队伍在距离方阵七八丈外时停住,十数个大汉下马,快步来至聂桓身前,在其满是疑惑的目光中,屈膝而拜:“见过将军!”
聂桓愣住,三千轻骑也懵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聂桓到底还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稳了稳心神,问:“你们是谁?为何拜我?”
一个大汉回道:“小的李三思,三日前入伍定安守军,现为新军中一都尉。”
他说完,后面几人接连报出自己的名字和职位,全是这几日所募新兵中的领军将领,基本都是都尉、百将,其中就有方才在城内要杀了刘安的那个汉子。
李三思等众人介绍完,便给聂桓讲起了事情起末,从募军到练兵,从听到承诺到谎言揭穿,从一心投效再到围攻将军府,慷慨中带着愤怒,悲伤中带着无奈,情真意切,言之凿凿。
聂桓听完,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扭头望向南边,不敢置信地问:“你们是说,之前跑走的,是朝廷的镇北将军?”
“是!”
聂桓心里那个悔呀,懊恼的直拍大腿。
几个汉子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呼道:“请将军入主定安,带领我等迎战铁勒部!”
“请将军入主定安!”
身后数千骑兵同时呼喊,数以万计的百姓也喊了起来,霎时间,迎接义军入城的声音响彻上空,震耳欲聋。
……
镇北将军府,聂桓坐在正厅主位上,看看厅下站着的十几个大汉,又不停环顾四周,还是觉得不那么真实。
如此一个城池高大、防御强悍的郡城,就那么轻易地到手了?
“将军,百姓们都是一条心,偶有一些趁机作乱的,也都被乱棍打死了。”李三思抱拳道,“眼下城内还算稳定,请您下令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聂桓点点头,此时才有心思打量起这位李三思:身材魁梧,面皮微黄,腮边微露些许须茬,精气神虽佳,但又有一种病态之感,双目圆睁,颇有一股英雄豪气。
“你叫李三思?”
“是。”
“以前作何营生?”
“将军见笑,小的原是城外一个猎户。”
“既是猎户,想必身手不凡,可读过书?”
“家里穷,不曾读过,只是跟乡里学究认过几个字。”
“嗯嗯,好……”聂桓喜笑颜开,不住点头。
他沉吟片刻,唤来手下将领,连下三道命令:其一,派人回岷洮,请何文俊来此主持大局;其二,派人请城北一万大军接管定安城防;其三,派人往百川县调运粮食,解定安百姓之困。
命令下达,待人离开,十几个大汉齐齐跪倒在地,各个眼眶泛红。
聂桓微微一怔:“你们这是?”
“早就听闻义军以百姓为先,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李三思抱着拳,声音止不住地发颤,“我等代表定安城十六万避难百姓,叩谢将军天恩。”
“别别别,诸位快快请起!”聂桓走下来扶起众人,笑道,“你们要谢,也该谢我家主公。”
李三思看看其他人,小心地问:“只听义军首领姓项,却不知……”
“嗯……我家主公名讳瞻。”
“项瞻,项瞻……”十几个大汉嘴里不断地小声重复,似是要把这个名字深深烙在心里。
“呵呵,我家主公年纪虽小,却也心怀天下……”聂桓坐回厅上,“早在塞克图南下之日,他便亲率一万重甲铁骑深入草原,直捣铁勒部老巢去了!”
耳听得众人传出一阵惊呼,聂桓淡淡一笑,接着又说,“我义军统帅燕将军,已经领兵前往兴安郡,迎战塞克图,假以时日,冀北三郡定会恢复往日宁静。”
十几人还没从义军进攻草原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听到聂桓后面所说,便再次跪地齐呼:“我等愿效犬马之劳,还请将军带我等一起前去迎敌。”
聂桓看着几人,沉吟片刻,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诸位,你们可知,我义军往后的路是往哪走?”
说完忙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本将问的是,击退塞克图之后。”
这些人不傻,但看朝廷的态度,也知道义军今后会何去何从。他们并没有正面回应,只是使劲点了点头。
聂桓眼前一亮,又问:“那,你们方才说的愿效犬马之劳,可还作数?”
“无怨无悔!”李三思率先开口,其余人纷纷附和。
“好!”聂桓猛地起身,“待城北一万大军入城,本将便会领兵去追燕将军,至于你们,为大业计,需要同时去完成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
……
一个时辰过去,日头已经西斜。
城北驻军不过二十里,很快便收到消息,一万大军拔营,副将苏新覃领兵两千驻守马场,主将曹贞则领其余兵马,雷厉风行的接管了定安城防。
随后便下令,将那些死里逃生的两府官吏尽数押入大牢,在尽力保证城内稳定的前提下,等待何文俊和粮食到来。
入夜,已经行进六十里的燕朔大军,背靠桑定河安营扎寨。
刚刚开完一个小会,还没等喝上一口水,聂桓便冲了进来:“将军,我立功了!”
燕朔微一挑眉,淡淡地斥道:“毛毛躁躁,哪像一个先锋大将?”
“嘿,我这功劳可不小,您待会不赏我一坛酒,可说不过去!”聂桓微仰着头,颇显骄傲。
燕朔被他这德行逗笑了:“好,你先说说立了什么功,我看看值不值得违了军令赏你一坛酒。”
聂桓一听,随即直身抱拳,一本正经地说道:“启禀燕将军,末将谨遵军令,未费一兵一卒,已将定安城拿下!”
燕朔脸色平静,心里却是一惊,大脑飞速运转,仅仅片刻之后,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问道:“定安城,民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