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目送王敬直一路远去,李承乾怎么想怎么不踏实。
转头看向对面,那个又拾起鱼竿,优哉游哉的准备来个夜钓的李斯文,无奈苦笑道:
“斯文你也真是心大,眼瞅着马上宵禁,你要让敬直快马加鞭的赶去抓人,就不怕被巡街武侯逮到衙门?”
再怎么君命在身,但王敬直本质上却只是个暗子。
不到案情水落石出的那天,根本不能暴露于人前的那种,若是倒霉的被巡街武侯撞见,就算有他爹王珪护着,出来最迟也要明天。
李斯文不紧不慢的扔进鱼食打窝,见条条锦鲤争先跃出水面,这才心满意足的回道:
“高明慌什么,敬直只是去神龙殿汇报一下进展,至于抓人...自有其他人去做。”
李承乾一挑眉毛,细细回忆着李斯文的动作,可从始至终也没见到他人来访,这货是怎么传出去口信的?
李斯文头也不回的指了指烤肉架,解释道:“那就是侯杰等人传来的消息,让某安心吃顿好的,其他的有他们帮忙。”
“嗯?”
李承乾简直是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群家伙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串通的消息,简直是被兄弟排挤在外啊!
“你们为什么这么默契啊,欺负某疏于联系是吧?”
瞅着李承乾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李斯文暗叹一声。
这孩子真是被保护的太好,根本藏不住情绪,屁大点儿的事,还能把你整委屈了,也真是服了气了!
直直盯着鱼竿的动静,解释道:“真以为侯杰他们几个送来羊肉,是变着方的打听某的处境如何?”
李承乾眨了眨眼,他确实是这样想的:“要不然呢?”
见他那副有了外置大脑,便再也不会自己思考的蠢蛋模样,李斯文差点气急而笑。
“他们昨天眼睁睁的看着某,被王德再次叫回宫里,会猜不到某夜不归宿,是被留在了宫里?”
李承乾欲言又止,说实话,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有外人夜宿皇宫,还是两次!
李斯文继续解释,就差掰碎了塞进李承乾嘴里:
“就算他们一时着急,没想通这点,但在萧锐那个人精的提点下,他们也会想明白——其实某的处境根本不用操心。”
“唯一要抓紧排上日程的,还是抓住首恶,帮某证明清白。”
“而这几个家伙身无官职,没有正当理由根本无法进宫,自然会把目光集中在鸿胪寺私藏玄甲一案上。”
“若是脑袋灵光一点,他们应该会先去拜访吴国公府,严查昨夜宵禁后,曾出入街头的可疑人选,不出意外,应该是能查到些什么。”
“再不济,以侯杰的性子,也能猜到是淮安王府在背后诬陷某,只要看好他们的行踪,不难抓住线索。”
李承乾仰头回想一番侯杰是什么性子,算不上才思敏捷,但玩弄人心却是一把好手,要不也不会传出‘狡似狼’的大名。
但仍有一事他想不通,便直言想问:“可是...二郎你就这么肯定,仅凭侯杰等人,真的可以顺藤摸瓜,查到杜敬同的头上?”
“要知道就算是你,也是在冷静后才猛然发觉,此案的重点在于杜敬同,而不是明面上的褚彦甫。”
李斯文动作一顿,有些惊叹的上下打量着尚不自知的李承乾,格外怀疑,这货的脑子是不是落在城外养猪场,根本没带回来。
“哈哈...斯文你为何如此看某,怪渗人的!”李承乾被瞅着浑身不自在,打着哈哈好奇问道。
见他不像是装模作样,而是真的没想到至关重要的那点,李斯文默默长叹一声,将来李二陛下将大宝之位交给这货,真的靠谱?
罢了罢了,人心算计什么的可以慢慢教,人品德行才是重中之重,只要不和李治一样,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大义灭舅,那万事都好商量。
好奇问道:“高明你是不是忘了,杜敬同他爹是杜成公的族叔,虽然早已分家,但族地还是在周至,在一个族谱上?”
李承乾挠了挠后脑,有些不明所以,问道:“某知道啊,京兆杜氏嘛,长安的一大望族。”
蠢到这幅德行,也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李斯文扶额苦笑一声,才道:“那你知不知道,压死周至韦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杜成公的大儿子,杜构上奏的?”
李承乾是越着急脑子转的越慢,抓耳挠腮下恨不得一脚把李斯文踹进池塘,叫你在这跟他卖关子!
注意到旁边有些不善的眼神,李斯文不着痕迹的远离危险,紧忙道:“如今杜家最大的顶梁柱倒塌,杜构尚且毛羽未丰,根本没有抵抗风险的能力。”
“所以呢?”李承乾破罐子破摔,哪怕被李斯文认定是个蠢蛋,他今天也非要问个明白!
“所以上次韦家事发,杜构才会当机立断,软禁涉嫌族老,并在第一时间,将搜集到的罪证送到百骑手上,弃车保帅成功保下了杜家。”
“再加上杜构此人是个好兄长,又是个合格家主,深谙世家分别下注,以防天有不测风云的道理。”
见李承乾直直盯着自己,根本没有自己寻思的打算,李斯文只好继续:
“就看上次,他先是把弟弟杜荷送到城里,为杜家留下香火,这才开始彻查自家,看看能否保下大部分族人。”
“若杜家不保,还有杜荷这个太子党可以东山再起。”
“而这次也一样,既然属于同族,那杜敬同私藏玄甲的事就瞒不过家主杜构。”
“得知陛下铁了心要严查的当下,他一定会再次大义灭亲,为了保住杜荷,他也肯定会将搜集到的杜敬同罪证转交杜荷,尽快渡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