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太后的忽然晕厥,满殿宾客人心浮动。有担忧太后凤体安康的,也有冷眼看着魏家父子要如何收场的,还有庆幸永嘉公主应该不用再受罚的……
随着李璟的归来,宣布太后凤体并无大碍,魏岑痛哭流涕的戏码也开始当众上演,殿中有不少明白人纷纷对此嗤之以鼻,可奈何李璟偏偏就吃他这一套,还配合上演了一出君臣情深互相体桖的戏码,也让众位看客是看足了热闹。
一场兵荒马乱后强行演绎出来的歌舞升平,终于在月升中天时落下了帷幕。
好像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太后无事,魏家无事,公主也无事。
哦,不对。有事的是那自作聪明、想害人却最终害了己的凌昭仪。
李璟这人,看似好说话,又容易心软,可终究是当了一年的帝王,端午夜宴的这场热闹也是让他丢足了脸。可他没办法怪罪太后,甚至也没办法惩罚在太后庇护下的女儿,那总得有个人来承受怒火吧!想来想去,若不是凌昭仪殿前多那一嘴,如何能有那之后的诸多事端?
宴散之后,带着众位皇子皇孙先看过了太后,表了表孝心。李璟才黑着脸,气冲冲的去了钟皇后所在的寿昌殿,一进殿,扭头一脚就踹到了凌昭仪的身上。
“你这个刁妇安的是什么心!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李璟冷笑一声看着捂着肚子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凌昭仪,“太后和皇后都没开口,你倒是挺聪明,眼光挺毒啊!满殿文武百官面前,你连张嘴都管不住,还用那上不得台面的演技给我演了一出脱口而出是吗?”
凌昭仪几步爬到了李璟面前,抱着他的腿哭诉道:“陛下明鉴,妾真的不是有意的,妾就是一时失口罢了。求陛下恕罪!”
“恕罪?”李璟弯腰抬起她的下巴,“你也觉得自己有罪吧?”
从没见过这样的李璟,凌昭仪此时也吓破了胆,浑身都在不由自主的发抖,颤声说道:“妾一时失言,可也是无心之失。求陛下看在从善和永宁的份儿上,宽恕了妾吧!”
“宽恕?”李璟看着凌昭仪的眼睛狠狠的说道:“你将我母亲气成那个样子,你让我如何宽恕你?你让我今天在众人的面前丢尽了脸面,你让我如何宽恕你?来人,将她拖出去,掌嘴五十,杖三十!好好长长记性,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死都要烂在心里!”
“陛下!妾错了!求陛下饶了妾这次吧!”凌昭仪摇着头,眼睛里全是惊恐,“妾再也不敢乱说话了,陛下!”
钟皇后此时才从那进门一脚的震惊中回过了神,看着如此暴怒的李璟,急忙上前劝道:“陛下息怒,不管凌昭仪做了什么错事,可她也是从善和婉柔的亲娘,看在两个好孩子的份儿上,陛下三思啊!”
何婕妤也跪下劝道:“陛下三思,若是如此公然惩罚了凌昭仪,那明日里,陛下明着惩罚暗里包庇公主的传闻就再也止不住了!”
钟皇后也急忙点头说:“是啊,毕竟凌昭仪只是一时失口,说出了真相。陛下今日里为臣子做主亲自严惩公主,本是一件值得称颂的事情。陛下切不可因一时之怒,让百官以为今日所为只是违心之举啊。”
李璟闻言,皱了皱眉,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此时心中最恼的就是望舒和凌昭仪,一个不省心的到处惹事生非,一个口无遮拦让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可一个不能罚,另一个也罚不得,李璟觉得自己这皇帝当得真是一点儿都不开心,做什么事儿都要顾全大局,说什么话都要三思而后行,心中烦躁极了。
看着抱着自己大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凌昭仪,李璟厌恶的皱了皱眉,又是一脚,将她踹了出去,转身往殿外走去,还是自己殿中那些年轻的美姬看着舒服,且不会自作聪明的多嘴多舌。
看着李璟的背影,寿昌殿中的三人均是松了口气。
凌昭仪此时才发觉,自己浑身都湿透了,殿门口一阵微风吹过,凌昭仪不禁抖了抖,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紧紧抱住了自己。
钟皇后叹了口气,和何婕妤一起扶了她起来。
“阿凌,你真是……哎……”钟皇后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回你的仁秀殿吧,好好想想自己今日究竟错在哪里。阿凌,我能护你一次两次,可无法护你一辈子啊!”
何婕妤没有说话,和皇后行了一礼,扶着凌昭仪一起出了寿昌殿。
“呵呵,我今天这样,你很开心吧?”凌昭仪挥开了何婕妤的手,冷笑着说道。
何婕妤叹了口气:“你虽然一向将我当做对手,可你却不知道,你真正的对手,只是雍和殿中那一人而已。”
“什么意思?”凌昭仪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得尖声说道,“你从未将我看做对手?是觉得我年老珠黄,不如你?”
何婕妤笑了笑:“你还是不明白!算了,懒得和你说这么多!你就按你的活法,好好过吧。”说完,又看了一眼雍和殿所在的位置,笑着扭头走了。
“昭仪,你有没有事?要不要找太医看看。”翠玉心疼的看着一直捂着腹部的凌昭仪。
“如今连她都能取笑我了么!”凌昭仪握紧了拳头,看着何婕妤离开的方向恨声说道,“不过是一个丫头,借着陛下悲伤酒醉时爬上了床罢了。总有一天,我要让她们都后悔!总有一天……”
不过最近先后悔的,还是凌昭仪。
不仅遭了李璟的厌弃,太后也不再见她。每日里的请安,连荣福殿的大门都不让她进,明摆着告诉宫里所有的人,凌昭仪被太后所厌。可太后呢,就是不发明旨,也不说免了她的请安,日日还是得来,在宫门外候着进不去,最后再在所有人嘲笑的目光里离开,这简直比明说要狠的多。
而且没过几日,太后就下了懿旨,将永宁公主迁出仁秀殿,和太宁公主一起居住在寿昌殿中,由钟皇后亲自教养。
懿旨一出,凌昭仪更是痛不欲生。儿子和女儿,都是她的心头肉,将女儿迁出仁秀殿,就像是剜了她的心一般。
而永宁公主李婉柔虽然最喜欢的就是和阿姊李灵若腻在一起,可真要离开自己的亲娘,也是舍不得的。
看着一脸眼泪跪在殿中的李婉柔,宋福金让青萝将她扶了起来。
“永宁,你和从善都是好孩子,阿婆自是不会将气撒在你们身上。可你们也不用再为了她来求我,说到底,是她心思不正,终得恶果。她造的孽,就该由她自己来还。”宋福金柔声说道,“你们也需时刻记得,任何手段和心思都不如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想要的东西,需要的是自己努力,而不是去肖想别人的。”
李婉柔流泪点了头:“祖母,永宁记住了。”
“去吧,以后和你阿娘住在一起,要多看多学。你阿娘性情温柔,最是公正,不会亏待了你的。”
看着她落寞离开的背影,宋福金也叹了口气,和身后的严端仪说:“我就怕这孩子钻了牛角尖,她一向和永嘉不亲近,可归根结底,她也是我的孙女,要说偏爱永嘉,我自是承认,可要说我不喜她,却是没有。可她能不能懂我一番苦心?我却是丝毫信心都没有。”
严端仪笑着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太后多想无益。”
宋福金摇了摇头:“她被凌昭仪养歪了,希望迁殿能扳一扳她的性子。”
“皇后殿下行事向来大方得体,和她在一起,太后放心就是。”
“永嘉呢?还是将自己关在寝殿中不出来吗?”宋福金不再去想别人,专心关注起自己的小孙女。
严端仪无奈的回道:“是啊,公主说,虽然戒尺和罚跪免了,但是禁足还是要的,错了就是错了,她自己认罚,即使圣人不再提此事,她却不能自欺欺人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宋福金心疼的叹了口气:“永嘉这孩子,是觉得自己的任性所为却害的我昏倒,心里愧疚。走吧,随我去看看她。”
此时的望舒正盘腿坐在榻上认真的练着内力。
这一次要不是自己的失误,也不会害的兄长禁足,阿婆昏倒。望舒觉得阿婆说的对,她确实是高看了自己,小看了别人。才半吊子的功夫,就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不对,半吊子都不算,其实才刚刚打了个基础而已。
三师傅这几日已经扒着窗户笑话了她好几回了,还问她铁板好不好踢……
想到这里,望舒长出了口气,收敛了下心神,继续专心练起了功。
在窗户外面偷偷看着望舒的宋福金掩嘴笑了笑,安康和严端仪也彼此对视了一眼,欣慰的离开了。
“看来公主也并没有因此事而自怨自艾,反而是激起了斗志似的。”安康笑着说道,“还是太后平日里教导的好。”
“第一日确实是在房中发了一日的呆。”宋福金回忆起那天的情况,既欣慰于望舒将自己的身体放在了心头上,却也担心她因此变了性子,如今好歹是放下了担心,“好在怀瑾和潘扆日日都来,怀瑾的安慰和激励让她开怀了不少,还有潘扆的那些话虽说不好听,却也是极有用的。”
严端仪闻言也点了点头:“公主她本就聪慧,只是因为将您真正放在了心尖上,才一时钻了牛角尖。您无事了,公主自然也就无事了。”
宋福金此时却皱了皱眉,眼神有些空远:“我最担心的就是此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还能活几年,一只手都数的出来。永嘉太过于看重感情,待我走后,这宫中能成为她依靠的却无一人。那时,她又该如何!”
“太后万福,定能长命百岁,长久护佑着公主!”安康闻言急忙说道。
宋福金却笑着摇了摇头:“烈祖也想长命百岁,可这世间之人,寿命自有定数,谁又能真的与天齐呢!”
严端仪安慰道:“太后,不论如何,还有皇后和二皇子在,公主总不会没了依靠的。”
可宋福金还是摇头说道:“皇后虽然对永嘉不错,但是为人太过优柔寡断,想护的人也太多;弘茂又太小,护自己还行,想护永嘉还需等上十年方可。可我,却等不了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