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茂文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茶渍里,晕染出一片灰黑。
“陈炜的档案你从哪弄来的?” 他突然用手点着陈炜的档案,话锋一转问道。
杜汉麟得意地笑了笑:“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你只需要出面联络那些干部,说服陈炜换个地方,剩下的交给我。
事成之后,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再说了,陈炜不也是你力荐上来的吗?”
他伸手想拍庄茂文的肩膀,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庄茂文轻哼了一声,手指点了一下那个牛皮纸袋:“我不知道你这里面还有其他什么人的档案,我只想告诉你一声。
你想谁的位置都行,唯有陈炜的位置你想都不要想。
我这样说吧,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真的被人盯上了。
但是,你若是敢背地里对陈炜下黑手扳倒他,我敢保证,肯定会有人盯上你!”
杜汉麟的笑容僵在脸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泛起阴翳:“庄成对,你少拿这话吓唬我!
陈炜不过是个靠你关系上位的软脚虾,他能有什么靠山?”
他猛地抓起档案袋,抽出陈炜的履历甩在桌上,纸张与桌面碰撞发出闷响:“看看他的晋升轨迹,他一直在省委组织部工作,要不是去年你在背后运作,他能有今天?”
庄茂文的胖脸突然绷紧,将才抽了几口的香烟狠狠的在烟灰缸里摁灭:“就是更清楚他的分量,所以我才推荐他的。
话说过来,我即便不推荐他,也会在沈广全和樊建民他们两人中间选。
只是陈炜比他们俩有优势罢了。”
他突然压低声音,脖颈处的肥肉因用力而绷紧:“杜汉麟,你说的对,陈炜是没有什么背景,可是你知道领导为什么默许他火箭升迁吗?
我告诉你,其实陈炜背后站的是当时的张云山书记和谢志斌副书记!”
杜汉麟的喉结剧烈滚动,无意识地扶了扶眼镜:“你是说……”
庄茂文摇了一下头,继续说道:“说实话,陈炜和两位书记几乎没有什么关系,更不亲密。
但是陈炜身边有一个人与当时的一正一副两位书记走的特别的近,尽管他还年轻,级别和资历都不够。
可是他的任何事都能直通张云山书记的。
关键的还有一条,谢志斌书记经常在他家吃饭住宿的。
省里有不少的主要领导,都知道他是谢志斌在官场上的学生,或是亲传弟子。”
杜汉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镜片后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恐惧:“你是说…… 陈炜背后的人是……”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
庄茂文严肃的地点了点头:“没错,他是年轻人,非常有名气的一位后起之秀。
我告诉你吧,他就是北原市的常务副市长张华,过了这个月他才刚满三十三岁。
他是全省有名的优秀党员干部,在白马市章平县工作时,荣获过全国优秀县委书记荣誉称号的后起之秀。
这些你不会不清楚吧?”
杜汉麟的喉结上下滚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张华?那个被媒体捧成‘政坛新星’的张华?”
他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陈炜的履历:“怎么可能......他和陈炜什么关系?”
“比咱们同学情可能还要亲密的兄弟关系。” 庄茂文掏出纸巾擦了擦额角,补了这么一句:“谢志斌经常在郊区张华的家里吃住,陈炜也经常去张华家玩。
别看张华在郊区自建的房子,那可是真正的风水宝地、卧虎藏龙。
不但谢志斌经常上门亲自调教他,而且老省长何康华也是他家里的常客。
有这两位官场大佬亲自调教出来的人,你可以想象张华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当今的罗中伟书记,也是去他们家做过客的,不过我只是听说,还没能摸清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杜,有张华这个坚实的兄弟做靠山,你说,陈炜,我能不推荐吗?
而且,我觉得推荐陈炜担任副部长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他不仅能力出众,经验丰富,还具备年轻干部所特有的活力和创新精神。
这样的人才,完全符合我们对于干部年轻化政策的要求!
让他担任副部长,不仅可以为团队注入新的活力,还能更好地推动工作的开展。
所以,我认为我的推荐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杜汉麟一时无语了,他皱起眉头看着陈炜的档案材料,然后默默的将纸张装回了牛皮纸袋。
半晌,他喃喃说道:“就因为一个张华,北原市的一个常务副市长,我就要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
庄茂文微微颔首,然后缓声道:“老杜啊,有些话呢,我确实不太方便说得太直白。
不过,关于陈炜的职位,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就别再打他的主意了。
这么说吧,如果不是我当初力荐陈炜担任那个职务,为自己留了这么一步后手,恐怕我现在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上了。”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接着说道:“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当时张云山书记本来是要对我进行问责的,多亏了谢志斌从中斡旋,劝说张书记对我从轻发落。
所以,我现在才能有机会去慰问一下那些老干部,到各个市的社区里看看老人们的生活状况的这么个闲职工作。”
听完庄茂文的这么一席话,杜汉麟一时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抬起头来,看着庄茂文:“老同学,不行,我始终觉得我的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我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别人上门。
我得主动出击,摆脱我眼下的不利局面。
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看法,只有将权力牢牢的抓到手中,我心里才踏实。
你帮我出出点子,我想争取连书恒落马后的空缺。”
庄茂文矮胖的身体“腾”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瞪着一双不算大的眼睛,吃惊的看着杜汉麟:“什么?你想当副省长?”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肥胖的脸颊因激动而涨得通红:“老杜,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连书恒刚被谢志斌带到京城去,案子别说没有结了,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现在所有人都盯得死死的,至于下一步查到谁的头上还犹未可知呢,在这个节骨眼你还敢露头?
你不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说完话,他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重重磕在红木茶几上,继续说道:“你以为副省长的位置是菜市场的白菜,谁想要就能拿?
你杜汉麟越来越异想天开了。
算了,你想怎么疯就怎么疯吧,我可是不陪你疯的,我就一个老婆、一个孩子,我可陪你疯不起。
我还想老老实实的陪他们享受天伦之乐呢。
你个混蛋想疯可不要拉上我,我坚决不陪你往井里面跳!”
说完话,他将放在一边的手提包往手里一拿,转身就要向外走,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对杜汉麟说道:“对了,刚刚上联我念给你了,下联你还不知道吧?
下联是‘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告诉你吧,这是融合了传统的道家思想,传递出的是一种极高的人生境界,你闲了也要好好学学啊!
我走了,谢谢你请我喝茶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