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杜汉麟嘲讽,庄茂文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胖胖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杜汉麟叹了一口气,看着大口咀嚼着绿豆糕的庄茂文说道:“你是当过组织部部长的人,你告诉我,谁的提拔晋升的路子是容易的?”
庄茂文端起茶杯,将口中的绿豆糕送了下去,然后将茶杯放下,望着杜汉麟笑着说道:“老同学,别人上来容不容易先不说,你上来的容易不就行了?
我是羡慕你啊,结一次婚,升一级,再结一次婚,又升一级。
你结了三次婚,做了一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怎么?你还不满足?
哦,提起来这事我就生气,你说你怎么这么厚脸皮,每一次结婚你都通知我,搞得我是你哪一次结婚,我都得随礼。
我活了半辈子了,就结了一次婚,你居然结了三次。
我随礼的钱这辈子是赚不回来了。”
庄茂文说到这,脸上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又继续说道:“想想也真操蛋,我这么守原则底线的人,怎么会和耿宏昌你们俩是同学,而且还非常要好。
耿宏昌那个混蛋吧,自己家里有老婆,哎,他偏在外面乱搞,没有女人他好像都不能活了一样。
结果怎么样?把自己玩进去了吧?
你杜汉麟呢,比他耿宏昌玩的高明。
耿宏昌是只喜欢漂亮的小媳妇。
你是不但喜欢漂亮的小媳妇,关键你还喜欢小媳妇的父母。
只要背景深厚的小媳妇,你没有不喜欢的。
你比耿宏昌高明的地方就是你知道将屁股擦干净,不留后遗症。
遇到了能给你提供助力的女人,你马上就和当时的老婆离婚,和这个女人结婚。
结果是,你也换女人了,又攀上高枝了。”
他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盯着杜汉麟问道:“杜蛮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要攀高枝换女人了?”
杜汉麟脸一红,举起手,佯装要拍他的架势。
却见庄茂文仿佛长出了一口气一般,缓缓说道:“我想着都到这个岁数了,你也不会再有换老婆攀高枝的机会了。
这下行了,我放心了,不会再通知我给你封结婚红包了。”
杜汉麟悬在半空的手僵了僵,最终重重落在庄茂文厚实的肩头上,震得红木茶桌都跟着晃了晃:“好你个庄成对,嘴巴还是这么毒!”
他扯松领带,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却难掩眼底的慌乱:“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你还翻出来说?”
庄茂文笑得直拍大腿,圆脸上的褶子都快挤出笑纹:“陈年旧事?你可拉倒吧!
你这三婚履历,放在南陆省官场可新鲜着呢!”
突然他将身子前倾,往杜汉麟跟前凑近,压低声音,“听说你现任夫人的父亲,上个月退下来了?
最近省委组织部考察组频繁去你们新原市,该不会又和你这‘婚事运’有关吧?”
杜汉麟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
他背过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棂雕花,窗外的树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暗影:“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啊庄成对。”
他声音发沉:“不过这次不同,我和她…… 是真感情。”
“真感情?” 庄茂文大声笑着,抓起最后一块绿豆糕抛进嘴里:“杜蛮子,你这话留着哄那些小媳妇去吧!”
他盯着杜汉麟紧绷的背影,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老杜啊,作为老同学一场,我也提醒你一下,耿宏昌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权力和女人搅在一起,迟早要出事的。
当时耿宏昌那个王八蛋但凡能听我一句劝,也不会有这个下场。”
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杜汉麟缓缓转身,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所以你庄成对就躲在政协当缩头乌龟?
看着曾经平起平坐的老同学一个个出事,你就这么心安理得?”
他大步走了过来,高高的身影笼罩住了庄茂文:“我不信你真甘心!你当初可是组织部最年轻的一把手,那些被你亲手提拔的干部,现在哪个不是实权派?”
庄茂文也不抬头看他,突然笑出声,笑声惊飞了窗外枝头的麻雀。
他慢悠悠的从怀里摸出个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现在就爱记记诗词、种种花草。”
说着话,他翻开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楷:“你看,这是我昨天新学的对联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杜汉麟盯着那笔记本,突然从自己的包里抓出一个牛皮纸袋狠狠甩在桌上:“装!接着装!”
纸袋里滑出几页纸,庄茂文很是清晰的看到那是几名干部的人事档案复印件。
其中一人就是当今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陈炜。
杜汉麟一指这个纸袋:“庄成对,咱们都是老同学,一起这么多年了,是无论怎么打打闹闹都是不会记仇翻脸的那种。
当初咱们大家集中力量和资源一个人一个人的往上抬。
如今就剩我还在基层了。
你庄成对算是功成身退了,耿宏昌是自己倒霉,连书恒也是自己倒霉,这怨不得咱们。
可是如今他们俩都折了。
你是不是该发挥你成就对方的超能力,也该成就一下我了吧?”
庄茂文一脸的平静,慢慢将自己的笔记本揣回身上,一指对面的座椅:“坐下说,别站着,好像跟个电线杆一样,就显得你长得高是吧?”
杜汉麟紧绷着的脸一下露出了笑容,赶紧回到位置上坐下。
庄茂文拿起小火炉上的茶壶,慢慢的往茶盅中续着热水,热水慢慢冲开簇拥在一起的茶叶。
然后庄茂文又端起茶盅,给他俩的空杯里倒满了茶水。
这才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始终落在桌上的牛皮纸袋上。
陈炜的人事档案复印件边缘微微卷起,像是一道无声的挑衅。
“老杜,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放下茶杯时,杯底与茶托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杜汉麟往前倾了倾身子,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灼灼:“我这是给咱们老同学指条明路!
陈炜在组织部根基不稳,只要你肯出面,联合那些你提拔的干部,在关键时候推我一把,我就能顶上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位置。
到时候,咱们兄弟在省里不就站稳脚跟了?”
他说得激动,喉结上下滚动,仿佛那个高位已经触手可及。
庄茂文却慢悠悠地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烟,袅袅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老杜,你还记得咱们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吗?” 他突然问道,眼神飘向窗外:“那时候的咱们可多纯粹啊!
当时都想着为老百姓做点事什么的,一腔热血的,哪懂什么权力斗争。”
杜汉麟的脸色一下变了,显得很是急不可耐的样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提这些!
我有一种预感,我已经被盯上了,耿宏昌和连书恒的下场你还看不明白?
我现在只有赶紧离开新原市,手中再攥紧权力,才能自保!
你知道吗你?”
突然,他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茶杯里的热茶水溅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