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谷啸泉都心神不宁，隔几分钟就要看看手机，既盼着顾参商给他发消息，又担心结果比他们预料的更糟。
同顾参商分别后不久，谷啸泉就接到一封邮件，一打开他当场傻眼——
顾参商给他发了一个自己编写的程序。
【如果凌晨3点之前没有我的消息，你就运行这个程序，到时候会有上百个社媒账号，包括我自己的，公开我离婚的消息。】
【即便顾家追查到你这里，也不用担心。在你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一份由我本人公证过的免责声明已经发送给雪姐，她会处理好的。】
谷啸泉像疯了似的不停拨打顾参商的电话，却始终没有得到回音。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直到顾参商重新出现在公司，他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卧槽，”他笑得格外勉强，“搞什么，我还以为你跟你爸火拼去了呢。”
顾参商没有回答，而是示意他一同回到办公室。
“其实我挺庆幸咱公司当初没上市的。”
这句没头没脑的开场白，谷啸泉却立刻会意。
父子俩虽然没火拼，也差不多闹崩了。就顾洪武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让顾参商好过？
唯一能松口气的，也就是参天物华没有上市，不至于被顾洪武用资本的手段玩弄至死。
每每想到这一层，谷啸泉就觉得外界加之于顾洪武身上的所谓大企业家的光环碎得更彻底。
都说虎毒不食子，顾洪武为什么要变着法子折腾顾参商？
就因为顾参商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可他成功了啊。
参天物华在游戏玩家中有口皆碑，甚至有“手游乌托邦”的美誉，当下更是很多有志于游戏研发的毕业生的就业首选。
这不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小孩”模板吗？哪怕放到顾家所在的圈子里，也是极其优秀的，就这还不能让顾洪武满意？
谷啸泉心里藏不住事，就这么直接问出来了。
“要是他问你，你那破游戏一年能挣多少钱，能赶上他公司一个腰部金融产品半年的利润吗，你怎么回答？”
“卧槽，这俩就不是一码事，有什么好比的？”
“那你就是在逃避，银行账户上的数字是他检验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你达不到他的标准，就是能力不够。”
“艹，”谷啸泉这下是真的气笑了，“那最挣钱的路子都搁刑法里写着呢，他为啥不干，是因为不喜欢吗？”
一直怏怏不乐的顾参商直到这时才露出些许笑意：“因为能力不够吧。”
两人相视一笑。
也就是这一笑，让谷啸泉觉得，顾参商情绪好多了，没准这是个机会……
“参商，”他脑子一热，就把话撂了，“有个事，再不跟你说实话，我该憋死了。”
他稀里哗啦把自己刚才干的事交待得一干二净，也没有避重就轻为自己开脱，说完就一副洗干净准备挨宰的样子，眨巴着眼睛等着顾参商发落。
而事实大大出乎他的预料。顾参商并没有发怒，反倒笑了一下：“干嘛啊，搞得跟天要塌下来似的。况且那件事你也不算说谎。”
谷啸泉再度傻眼：“扯呢吧，我怎么没印象？”
“游艺研的活动，天宝请过几次假，都是去见唐澍云的，”即便提到唐澍云，顾参商也风轻云淡，全然不见先前的嫌恶，“你发现之后，就有意无意地提醒我，说翟天宝太难追了，劝我放弃。后来见我一直不听，你发了狠，说我要是能追到翟天宝，我俩约会的费用你全包。”
这下谷啸泉傻眼了，好半天才悻悻地说：“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记仇……”
“要是真记仇，结婚的时候就该问你要钱了。而且其实你也没说错，我跟天宝只是结了个婚，也没约会过……”
顾参商忽然不再言语。
他想起不久前的那个雨夜，他和翟天宝一道坐在小巷中的馄饨摊，豆大的雨点打在雨棚上，明明那么响亮，可是他却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宁……
再后来，他去吃过几次馄饨，都是孤身一人。老板也很识趣地没有多话，只是给他多加了几只馄饨，说再冷的天，吃点热乎的，也就过去了。
是啊，总要过去的。
“水月疑似滥用素材的事，打算怎么解决？”顾参商把话题转回工作上。
谷啸泉却以为他还在为翟天宝担心，便告诉他，说公司会出面表态，为翟天宝站台背书，如果对方有异议，会建议走法律途径。
这是他们认为最适度的解决办法，既没有把翟天宝和参天物华进行捆绑，也没有为了撇清责任而把画手推出去。
然而顾参商却不认同。
“真要建议走法律途径，何必自证？严藏锋说我们抄袭，让他叫唤去呗，搭理他干嘛？”
如此超前的想法，给谷啸泉整不会了。
“可……可是这……翟天宝怎么办？”
他觉得顾参商在受了刺激之后开始走极端了，不但离了婚，还不想管翟天宝的死活。眼下她的职业操守受到质疑，他都能不管不问，这事未免做得太绝情了。
顾参商却好笑地看着他：“有谁知道水月是翟天宝画的？”
“咱公司不都知道吗？”谷啸泉疑惑地嘀咕着，忽然瞪大眼睛，“卧槽，你是说……”
“这不就是了？”顾参商这才露出狡黠的笑容，“现在反而是严藏锋最怕我们不回应。如果他不知道是翟天宝画的，那么他势必要花大量的精力去证明我们无授权使用素材，他耗不起，而且这个指控本身站不住脚；
“要是他知道画手是翟天宝，自以为有备而来，那就更好办了，”顾参商带着笑意，望着谷啸泉，“证明翟天宝和严家礼没有关系，这比单纯证明滥用素材更麻烦。”
谷啸泉目瞪口呆。
虽然感觉这么说有点不合适，但他心里，竟然有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但这话是断然不能当着顾参商的面说的，毕竟顾参商有巴西柔道蓝带，真要动起手来，谷啸泉在他手下活不过一回合。
于是，再一次的，翟天宝在凌晨接到陈墨竹的电话，通知她暂时不用找画，也不用搭理严藏锋——
“丫就一跳梁小丑，你越把他当回事，他越能蹦跶。反倒给他晾几天，他自己就老实了，”感觉到翟天宝还有顾虑，他又特地补充，“这也是顾总的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就算翟天宝隐约觉得不安，也没法再反对。
然而结果倒是如翟天宝所料：陈墨竹猜中了开头，却没能猜中结局。
严藏锋这个跳梁小丑，还真给他们惹了桩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