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的余晖洒落窗棂。
吕伯渊踏着满地的金光,推门而入。
我有些讶异地望着他,今日居然回来得这么早。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案几上摊开的几页信笺相得益彰。
我难得在书房。
他迎着我的目光步步靠近,倾身亲吻我的额头,“在看什么?”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几分宠溺。
我放下手中的账目,挥手屏退屋中的下人。
吕伯渊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缓缓在我身边坐下,“这是,有话要说?”他身上带着独属于他的松竹气息,令我心安。
“嗯。”我微微颔首,将今日去了军营的事娓娓道来。说到给出私印时,我偷眼观察他的神色。他却只是静静聆听,俊美的侧颜在金色的余晖中如同一尊完美的玉像。
“军粮的事,我相信你。你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废寝忘食,定也是在为他们争取周旋。”我紧紧握着他的手,诚恳道,“私印的事,我自作主张,未有与你商量,但…这样的东西,需得亲手托付,才能放心。过了今日,我怕来不及。钱财乃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人命重要。以后还会赚回来的。就算赚不回来,咱们也不缺那些…”
话音落下,我有些忐忑地看着他。其实我知道他不会怪我。他从未贪图过我的钱财,甚至不曾过问我有多少。枭记于他,大抵是我的私产,消遣,玩物。我赚钱开心,他陪着我开心。偶尔失利,他见我生气,也觉得有趣。会帮我出谋划策。
但,这毕竟是一大笔财富。
他凝视着我,审视着我眼中每一丝心绪,忽而笑了出来,“阿瑶,你做得很好。我知道,我的阿瑶,定能做得好。”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着将我揽入怀中,低声道:“军粮的事,不是私仇,但,确是蓄意为之。”
我目露惊讶,他笑容依旧,“你听我解释。”
原来,盛青山在朝中支持萧景宸,已是明子。萧景宸与太子分庭抗礼,即便盛青山代替萧景宸出征,太子仍不放心。这份功劳,是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得到的。要么折损大将,要么兵败。
此战已不是单纯的开疆扩土,而是皇子间的权利之争。
闻言,我脑中思绪纷飞。难道,梦中萧景宸也是这样“遇害”。也正因为此,即便已与萧景宸议过战局,盛青山依然没有把握。因为,他要面对不仅是外敌,还有内患。
“那你……”我注视着他,欲言又止。
他克扣镇威军的军粮,是在为太子做事。难道,他是太子党。这个认知,并不意外,但仍让我心头一紧,仿佛被什么攫住。
他似是看出我的迟疑,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我的脸颊,语气玩味,却又隐含着不易察觉的认真,“阿瑶希望我帮谁?”
我当然希望他能帮萧景宸,帮盛青山。实际上,我一直以为,他会帮他们。
答案不言而喻,可事到临头,我又怎么能要求他背信弃义?
这些年,太子对他的赏识有目共睹;他能够青云直上,位居百官之首,离不开太子的提携;投桃报李,他投靠太子,是理所当然无可厚非;太子当朝,正统在握,背叛太子岂是儿戏。
即便从前想过他们各自为营,却未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竟是生死攸关。
我目光闪烁,心绪翻涌,思来想去,良久,才笃定道:“帮我。我想你帮我。”
他望着我,犹如深潭的眸底,骤然跃起一条小鱼,转瞬即逝。蓦然笑起来,笑得开怀,“当然,他们与我都没有关系,我只帮阿瑶。”
“吕伯渊,你只能站在我这边。”我语气坚决,斩钉截铁。
“当然,我永远站在你这边。”说话间,他紧紧将我搂入怀中,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阿瑶,玉兰花开,我很欣喜。”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欣慰,几分庆幸,更多的,是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释然。
窗外,夕阳渐渐西沉。
我拥抱着他,所有的不安与忐忑亦在这一刻如尘埃落定。
天塌,我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