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夜探
“窦员外，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炬子大人，您说的哪里话？您是我法门的支柱，窦公瑾只是您的属下。这一切的礼仪都是应当应分的。”
窦公瑾第一次见到炬子，对于剑秋这位传奇的少年炬子极为尊敬。立刻吩咐仆人杀猪宰羊来款待他。并一直在一旁执弟子礼以示尊崇。甚至提出要把自己的家人迁往别院，将大宅让给剑秋居住。
就连剑秋都感到受宠若惊，连连推辞拜谢。可窦公瑾却毫不在乎自己的主人身份，吃饭时执意让剑秋坐在主座，自己在一旁相陪。席间也是不住的劝酒劝菜，热情溢于言表。
席间剑秋提出明天一早恐怕就要带着明月曲炎离开。窦公瑾万分不舍，再三挽留。但剑秋以法门总坛方遭大难，急需回去主持大局为由，执意明早动身。窦公瑾苦劝无果，只好吩咐家人打扫出一间独院给剑秋和明月居住一晚。剑秋想自己只住一晚，无需太过打扰。于是再次推辞。可窦建德执意不肯，剑秋只好欣然接受。
夜里，剑秋和明月在房里开窗赏月，互诉衷肠。
剑秋还对窦建德的热情念念不忘：“这位窦员外真是个好人，只凭他冒险收容落难同门这一件事，就是大功一件。回到西凉以后，我想晋升他做东吴分舵的舵主。”
明月笑道：“你不怕别人说你假公济私，因为窦员外救了我，你才报答他的吗？”
剑秋一笑：“这有什么好怕？你也是我法门弟子。救了你，不也是大功一件吗？”
明月笑嘻嘻的说：“是啊，只可惜他出身流水派，而流水派掌握在洪渊的手里。要晋升窦员外，只怕没这么容易。”
剑秋有些好奇：“对了月月，你见过洪渊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月有些吃惊：“我自然见过，他是个老狐狸…不过你现在是炬子，难道洪渊没来拜见过你吗？”
剑秋摇头：“没有，自从灭法行动之后，洪渊就离开秦国了，至今下落不明。不过我在光明崖时暴露了各国不少流水派豪族的身份，如今，不少流水派的成员认为我出卖了他们，对我颇有微词，不愿和我见面。”
明月冷冷一哼：“这些人自私自利。法门遭逢大难，他们非但不施以援手，反倒落井下石的不少。曲炎说的没错，流水派里的墙头草不少，反而是窦员外这样的赤诚之人不多了。”
剑秋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看到，别院墙头，一个高大的黑影一闪而逝。似乎是有人在夜中前行。
剑秋脸色一变，这蜃城号称太平乐土，想不到夜里也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你看到了吗？”剑秋向明月问道。
明月目力有限，茫然的问道：“什么？”
剑秋也摇头：“没什么…”刚才那人身法极快，似乎是一流高手。剑秋知道，蜃城对于江湖人的态度是不欢迎的，不知道这个高手来蜃城想做什么？剑秋越想越是好奇。
他转头对明月说：
“我出去一趟，你留在这，好吗？”
明月惊讶的问道：“你还要出去？”
剑秋笑道：“怎么，你舍不得我吗？”
明月皱了皱眉：“那是自然…”
剑秋笑着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不要着急，等我们回到西凉，我就准备娶你。以后咱们就一生一世不再分开了。”
明月脸颊绯红：“谁说要嫁给你这个大水牛了？”
……
安慰好明月之后，剑秋便一人飞出窗户。刚才那道黑影朝西而去。剑秋向西边遥望，果然察觉到北方有微微的法术能量波动，于是跟着追了上去。
蜃城不愧为繁华大城，虽然已是深夜，但大街上仍然灯火通明，可见没有宵禁的纪律。追踪之中，剑秋见那黑影一直在平民聚居的小巷里潜行，刻意避开了有灯光的大街，看来的确是不怀好意。
就在此时，剑秋突然察觉到身后劲风呼啸。他暗叫一声不好，头也来不及回，举掌向后隔空劈出。
轰的一声，两股掌力隔空相撞。剑秋听到身后一声闷哼。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人影躺在地上。
方才他情急之下，发掌来不及留力，一招豪掌至少打出了八分力道。以他现在的修为，天下间当得起这一掌的人屈指可数。看来，那人已经被他一掌打死了。
“是你从背后偷袭，如今身死也怪不得我。”
剑秋暗暗叹息一声，落到地面上，走到尸体旁边，看到这家伙戴着一个造型骇人的鬼怪面具，于是蹲下准备看看那人的面目。
可他刚刚蹲下，那具尸体突然膝盖不弯，浑身不动。像是一具僵尸般诡异的笔直站起。此时剑秋蹲下而那人站立，形势对剑秋极其不利。
那黑影居高临下，猛地叉开两根指头，直取剑秋双眼。剑秋情急之下，两手并用。左手在自己脸前一晃，右手成爪，向他两指抓去。
一声尖啸雷音从剑秋手中发出，正是明王之术中的雷音七戒手。一把抓住那人手指，都觉得双方爪力不凡。雷音七戒手与明王掌力源出一脉，走的都是以力降巧的路子。
而那黑影的功力则更加诡异，不仅磅礴汹涌，而且流动极快。剑秋的内力与其冲击之时，那大汉的内力并抵抗，反而是四处流动，令剑秋无处着力，如同深陷泥潭。
两人右手指力僵持不下，黑影的左手弯曲成爪，再次向剑秋头顶抓落。剑秋见他来势汹汹，自己头顶上罡风呼啸。这一把若是被他抓住头顶骨骼，自己恐怕不死也会重伤。剑秋此时右手受制，无法防御。立刻念动真言，浑身上下金芒闪烁，内力的运转猛然推至顶峰，好似小巷里亮起一盏孤灯。
这正是剑秋身怀的另一绝技：龙虎金身术。同时剑秋不顾大汉即将击中自己颅骨的左爪，同样扬起左手，一把向黑影的喉骨抓去。
“啪！”的一声，剑秋只觉得自己的脑瓜挨了一击垮头，被拍的嗡嗡的。
说起来好笑，但若是剑秋没有龙虎金身术护体，这一掌的力道，恐怕足以拍碎剑秋的天灵盖。这时候的剑秋也顾不上脑袋疼了，雷音呼啸，剑秋一鼓作气向黑影的喉咙抓去，一用力，登时就抓碎了那人的喉骨。
剑秋虽然一招制敌，但仍然心有余悸，高声喝想：这下不信你还不死？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那被抓碎喉骨的家伙立刻开口回答：“炬子，咱们真是有缘。白天刚打了一架，现在又打了一架。”
他声音沙哑，显然是喉骨破碎导致。但这一声说话，就足以吓得剑秋汗毛倒竖：“啊，你还没死…不，你是唐宗甲！”
那黑影脱下面具，果然正是唐宗甲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剑秋赶紧放下掐住他脖子的左手，没好气的说：
“宗甲，你小子不蒙面就不会上街是吧？还有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咱们俩险些自相残杀。”
宗甲笑赞道：“龙虎宗的金身之术果然厉害，受我一掌竟能毫发无损。炬子，我今天算是服了你了。”
剑秋白了他一眼，这小子险些闯了大祸，却满脸毫不在乎的夸赞起自己的法术来了。看来明月说的没错，这些金刃派子弟个个都像只骄傲的公鸡，根本就是一群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
“你的完美体也不错啊！”剑秋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宗甲时，这一身完美体的神通就能像今天一样断骨重生，血肉重铸，不死不灭。给自己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一想到两人交手不过三招，片刻之间，竟成生死之局。若非他们皆有绝技傍身，今天势必会同归于尽。两人都是一阵后怕。
剑秋追问道：“别转移话题了，快说，你小子见了我却不和我一起走，现在三更半夜的蒙着脸跑到这，到底是想干嘛？”
宗甲尴尬一笑，四下瞥了一眼，低声说道：“炬子，这里不是说话处。请随我来。”
剑秋也觉得自己刚才施展雷音七戒手，恐怕会引来周围巡逻的士兵。于是默不作声跟着宗甲来到另一个僻静之处。宗甲这才把自己深夜潜行的目的和盘托出。
“剑秋，不是我有意欺瞒你，这次我来蜃城，和你只是偶遇。但的确是要办一件大事。是为了查‘生机石’的事情…”
剑秋一脸疑惑：“生机石？那是什么？”
“是这蜃城的一种特产，剑秋，你今天来到蜃城，难道不觉得这个地方很奇怪吗？”
剑秋点点头，对于蜃城，他的确是充满了迷惑。觉得这座看似开放繁荣的大城里好像隐藏着什么惊天的大秘密，但自己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奇怪：
“说下去。”
宗甲吞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
“我有一个好友姓王名修，号称隐侠。他虽然出身蜃城，却自幼在外学艺，与我结交。一年前他返回故乡，发现此地与寻常城市却是大相径庭。不仅城市极度繁华，豪族越海世家极度富有。而且更奇怪的是越海一族极为善待治下的市民。不仅将全城居民都奉养起来，更是给了他们远超自己劳动价值的待遇。要知道，这可是一城的百姓，要想数十年如一日的维持如此富足的生活，所需要耗费的成本根本就是天文数字。这难道不是太奇怪了吗。”
剑秋心中暗暗点头，他也发现对越海一族这一特性十分奇怪。但他并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而是不动声色的说：“那又如何，万一这越海一族就是极度心善，愿意供养全城百姓呢？”
宗甲轻轻一笑：“越海一族和寻常贵族们一样不事生产。所以他们的所有财富，也和寻常贵族一样，是通过盘剥治下百姓而来。可是越海一族给予治下居民的待遇却甚至超过了这些居民本身创造出的财富价值。我的好友王修还调查过，蜃城的旅游业虽然发达，可也远远不足以为一城百姓提供如此优越的生活质量。更别说他们的头上还有一个生活更加奢侈的越海一族。换句话说，越海一族做的根本就是亏本买卖，用自己的财富来反哺治下的子民。即使这越海一族世世代代都是菩萨心肠，可这么多年过去，越海一族却还没有破产，这本身就是不合乎逻辑的。更何况，蜃城的疑点也不止这一点。”
宗甲换了口气，继续说道：“经过王修的深入观察，他还发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那就是蜃城子民虽然生活品质极高，可平均寿命却短的可怕。根据他的调查，蜃城人能够活过六十岁的人，在十成中只能占到半成。全城的平均寿命更是只有四十二岁。也就是说，大部分的蜃城人会在自己年富力强的年纪死去。甚至不少人都还是无疾而终。甚至有的人就算能够活过平均寿命，但却会突然凭空失踪，任凭家人如何寻找也找不到这些失踪者的蛛丝马迹。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上。如果是蜃城是个贫瘠落后的战乱之地，这样的情况尚还不足为奇。可蜃城却是天下有名的通都大邑。这样的情况未免也太过离奇了…”
听完宗甲的话，剑秋也陷入了沉默：
“的确，如宗甲所言。越富饶之地的子民越是长寿。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可是蜃城却偏偏反常的和这一规律背道而驰。看来这座蜃城和自己的预感一样，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剑秋想了一会，又问道：“你说得不错，可是如此大事，为什么你要对我隐瞒呢。难道说，是宗甲你还不够信任我吗？”
宗甲叹了口气：“剑秋，你在光明崖的事迹名扬四海。法门之中没有不钦佩你的，我又如何会怀疑你呢？我之所以对你隐瞒，只是因为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剑秋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我是炬子，遇上不公义之事自然会拔刀相助，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正是因为你是炬子。”宗甲解释：“你以为你潜入蜃城，越海一族的人真的一无所知吗？事实上，蜃城看似开放包容，可实际上越海一族对于蜃城的监视和控制远超你的想象。毕竟他们都把蜃城看作是自己的私产和金矿。所以无论是对于其他豪族、国内外的各方势力甚至是江湖人士都极不欢迎。所以我猜测，炬子进城这样的大消息，他们早已知晓，只是出于对法门的忌惮，方才没有采取过激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