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青玉称王后,感怀云消殿经历,特意命人重修宫阙,并命名为灵越宫,以纪念这位未曾蒙面却与自己神交的咸临长公主。
萧逸进到前院,只见一座真人大小的汉白玉雕像屹立于院落中央,正是李灵越抚琴的模样,雕像栩栩如生,将李灵越绝美风姿展现无遗,雕像后方种植了两颗咸临特有的大槐树,槐树枝繁叶茂,遮蔽了正午刺眼的阳光。
萧逸见到雕像愣在当场,二十多年前花前月下,心心相印之景恍若昨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泪水不知不觉自萧逸脸庞流下。
步入宫中,又见两幅灵越肖像画悬于东墙之上,无不是以她咸临生活为背景绘制。画师似乎亲眼见过长公主本人,她的一颦一笑,表情姿态,无不与其人神似。
另一面墙上挂着李灵越生平介绍,极力赞扬她为国家大义,牺牲自己,远嫁敌国的高卓品质;忠贞不屈,不畏权势的斗争精神;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贞烈气节。
七八张桌子上呈列着长公主生前使用过的物品,读过的书目,赠予他人的珍品。
萧逸一个个字读下来,一件件物品抚摸过,内心感慨万千,竟对龙青玉这位素未蒙面的奇女子产生感激敬畏之意。
夜里他宿在灵越宫,光亨其他地方陷入兵荒马乱之时,这里成为除王宫外唯一的净土。
青玉和龙甲军先锋半个月后抵达西境,她像任何一个第一次到达西境的人一样,为流波山那平地而起,干拔云霄的气势所折服。为弱水的浩大诡异而惊奇。青玉忍不住想起沈月翔,尽管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已不抱有少女般天真烂漫不切实际的幻想,仍不能阻止她去设想沈月翔在弱水河畔流波山下的生活,想到他,她那颗日渐冰冷的心才能得到一丝温暖。
安波路以为青玉在为帝都失守而黯然神伤,正打算安慰几句,青玉却道“安卿认为此处景色与光亨比如何?”
安波路俯首道“边陲荒凉之所,怎能与帝都繁华相提并论。”
“我却认为,这鬼斧神工的自然美景,远胜光亨的矫揉造作。”青玉仰视着羽田城高得离谱的城墙,继续说道“光亨城的防御如果有这座城池一半强,我们也不至于仓皇出逃。”
安波路纠正道“我们是主动退避三舍,保存有生力量,完成战略转移。”
青玉笑道“安卿现在还能耍嘴皮子上的功夫,可见心态调整得很好。”
安波路一时搞不清楚青玉话中深意没敢继续接茬。
“也罢,就让我们在这里和东洲人决一死战吧。”青玉脱下披风,在西北狂风卷起的漫天沙尘到来之前,骑马入城。
青玉安顿完毕后,便开始亲自主持青丘军事工作,她首先命人扩大羽田军械所,光亨的能工巧匠,全面接替羽田当地人,日夜不停生产枪炮弹药。
此后几天,她骑着骏马,像当年自己父亲一样,带领诸将勘查周边地形,分配各将防区和作战任务,并在地图上将重要的地标一一记录。
刘定边飞鸽传书的云冠山部署图青玉记得一清二楚,而他兵败被杀的前因后果,青玉也从流兵败寇口中得知。
青玉通过这一典型案例,悟透枪炮战的核心要义在于成梯次配置的防守,将障碍物和火力有效衔接起来,任凭敌人如何勇猛在完善的防御体系之下,也要化为炮灰。
而流波山、弱水以及遮挡在它们前方的落英、铁马二山形成一个口袋,只要把东洲人引入其中,形成关门打狗之势,就可一举扭转战局。
留给青玉的时间不多,羽田所有的苦役、杂役、百姓都被动员起来,对落英山和铁马山实施改造,挖掘了更多的战壕,并将大量拒马和铁蒺藜至于堑壕前,形成了几乎无法逾越的屏障。
在青玉的坚持下,两百多门大口径火炮,被悉数部署于羽田要塞周边各制高点上,由于山势陡峭,加上火炮重达数百斤,在搬运过程中很多人体力不支跌落悬崖而死。
一切筹谋妥当,青玉立即组织军队实施演练,统一了指挥流程,对步兵、炮兵、骑兵协同提出具体要求。
演练声势规模浩大,本来因为放弃光亨而士气低落的军民受到极大鼓舞。
在青玉全面领导军队工作的同时,安波路和一众文臣忙着撰写勤王檄文,等她闲了下来,便匆匆把檄文呈上,只等她朱批发往全国。
青玉看完檄文不动声色,迟迟不发表看法,安波路不明所以问道“王上,是哪里遣词造句有问题吗?你指出来,我们马上修改。”
青玉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各地勤王来着。”
安波路道“国君乃社稷之本,我听说天正君的主力部队已经出光亨,向西境进军了,自古国君有难,四方支援,难道坐以待毙不成。”
青玉品了一口清茶道“安卿还是不信我,我问你,东洲军有多少兵马?”
安波路道“中央方面军登陆时有十五万人,经过一系列战斗损耗,能继续作战的大概还有十万人。”
青玉道“羽田有多少守军?”
安波路道“羽田原本有十万边防军,我们从光亨带来五万士兵,正规军大概在十五万左右。”
“我们以十五万对抗敌人十万,还需要支援吗?况且我们采取守势,孙子曾说,倍则攻之,东洲若想胜我,起码需要三十万人,区区十万之众不过是来送死罢了,国相何苦忧心。”
安波路没想到一贯做事谨慎、思维缜密的青玉这次竟然如此藐视敌人,仿佛从光亨城撤离,把主战场挪到西境是她的既定计划。
“不过檄文还是要发的,内容改一改,命令其他方面军队,持续袭扰敌人后勤补给线,若东洲军战败逃跑则聚而歼之。”
安波路拿着檄文返回中枢,他思忖着要让那些慌里慌张,方寸已失的文官们理解青玉的宏图大略着实有点难,他自己都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