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瀚如造反的消息十一月份传入紫环宫时,李俊恒正在忘忧草的香薰中醉生梦死。
郭天临在门外急得团团转,他却在女人中流连,早朝自马瀚如离京后就停止了,文武百官习惯了李俊恒和马瀚如拿主意,现在这两人一个整日浑浑噩噩神志不清,一个成为意图颠覆王朝的祸首,一时间元亨城内人心惶惶,没有一人有能力和资格站出来为大家指明方向,这些在马瀚如殚精竭虑中享受惯骄奢淫逸生活的贵族们,现在要为他们的不思进取付出代价了。
十五日,棉城守军不战而降,二十日下金城关,二十八日马瀚如的军队越过小青山,前锋已直逼元亨城下。
郭天临准备放弃李俊恒收拾包袱逃命时,李俊恒却打开了他蜗居二十多天房间的门,一股胭脂气和腥臊气从房间中冲出,女人们披头散发笑吟吟地回各宫去了。
李俊恒最后出来,他穿着一件白绸睡衣,走到门口,便被阳光刺到眼,脑袋一阵眩晕,脚底虚浮不稳,差点摔倒在门槛上。
郭天临赶忙扶住他。
“近来朝中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早冬的寒气迎面逼来,使李俊恒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他皮肤青白,眼窝深陷,呼吸浅而急促,郭天临扶起他时,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王上,出大事了。”李俊恒的状态一看就命不久矣,郭天临有点懊恼没有早点逃走,现在骑虎难下。
“出什么事了,慌里慌张的。”李俊恒勉强支撑着身子,“宫里的下人都哪去了,也不知道给朕拿一件裘皮。”
“王上,马瀚如已经兵临元亨城下了。”郭天临哭泣着跪倒在地。
“马瀚如?”李俊恒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死?他不是去进攻武田了吗?”
“他造反了!王上,现在已经打到元亨了,元亨守军正为了是战是降在城墙上打得不可开交呢。”
“你看见了吧,我就说他是叛徒,很多人还不信,他就是想要害死我,现在你们都信了吧。”李俊恒感到浑身发冷,不断有寒气从四面八方渗入他孱弱的躯体。
“王上现在怎么办,你说句话,元亨城中还有八万守军,粮食也可用三年,只要您站出来,鼓励大家,我想就算马瀚如一时半刻也攻不下元亨,只需坚持两个月,等到各地勤王的军队来了,元亨城的危机必然解除。”郭天临道。
“嗯,有道理,这件事,我看就交给俊寒去办吧。”李俊恒往烧着炭火的房间里退却,他再也无法忍受外面的寒冷。
郭天临还想说两句,门就被李俊恒从里面关上了。
元亨城守军的打斗在马瀚如的军队铺开攻城阵势时才结束,他们看到城外平原上潮水般的军队,纷纷将手中的兵器扔到城下。
马瀚如收了羽林卫的兵权,将各营打散,编入骁骑军,又派出一个忠于自己的纵队拱卫元亨,连王宫大门都没进去,径直带着马玉莹回大将军府去了。
将军府一别两个多月,原以为领兵谋反后,府中老少恐怕无一幸免,没想到府中一切照常,小李管家热泪盈眶跑出来,牵住马瀚如的坐骑道“大将军你可回来了,阖府上下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您呐。”
“你们都辛苦了。”马瀚如脸上没有一点胜利者的喜悦,他平静地跳下马,进入府苑,目不斜视地经过欢迎的家丁们,走入自己休息的庭院。
马玉莹见气氛尴尬,便笑着鼓舞众人道,“大家都散了,各忙各的,父亲军马劳顿,让他早点休息。”
下人们纷纷道“对啊,大将军一定心力交瘁,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把府里该办的事一丝不苟地办好,才是为大将军分忧啊。”说罢纷纷散开各自忙活去了。
李俊寒带着一队亲兵,进了王宫,正撞上急着逃命的郭天临,惊慌失措间,他的包裹掉在地上,金银珠玉散落满地。
“佞臣。”李俊寒张弓搭箭对准他,身后的亲兵们亦纷纷效仿,郭天临眼见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嘴上喊着饶命,想要跪倒在地,李俊寒松掉弓弦,羽箭穿透了郭天临挡在脸庞的手掌,插入了他圆鼓鼓的脖颈,亲兵们的箭紧随其后,将他射成一只浑身冒血的刺猬。
杀了郭天临后,李俊寒又将平日里溜须拍马,侍奉李俊恒前后的宠臣与伶人杀个精光。
到了紫环宫,文武百官们不知在谁的号召下,早在宫前广场上列队完毕,李俊寒的白马跃入广场时,他们纷纷下跪,山呼万岁。
李俊寒扫了一眼平日这些在朝堂之上耀武扬威,摆着一副忧国忧民假面孔,实际除了讨好李俊恒别无他长的所谓重臣,便马不停蹄从他们前面经过,任凭这些人在寒风中跪着。
昔日威严肃穆的紫环宫如今寂寞萧条,门口连个传旨太监都没有,宫廷近卫也跑光了,汉白玉台阶上掉落着厚厚一层梧桐叶,李俊寒每上一个台阶,脚下就会吱吱作响。
他步入大殿,一股热气铺面而来,只见平日早朝朝臣座位处,全是猩红的炭火盆。李俊恒披一身狼皮大氅,正坐在双头狼王座上。
他脸色暗沉,眼窝处淤了一层黑,下巴尖细,一个多月的时间,人已瘦得不成样子。
“俊寒你可回来了。”他的声音好像经过千山万水从天边传来,软绵又粗粝,仿佛嗓子中堵塞着东西。
李俊寒往前又走了两步,忽然闻到一股腥臭味,正从那王座上传来,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停在大厅中央。
“你回来的正好,郭天临说,马瀚如造反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兵权吗?朕现在就将全国军队交给你指挥,给我讨伐马瀚如那个逆贼。”李俊恒恶狠狠地说完逆贼二字,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差点没把肺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