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以为他展示完本领,赢得了太医院那群白痴的尊重,接下来李俊恒该放下心来,按照他的要求进行驱毒了,岂料这位君王,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给身边的小太监耳语两句,便起身离开了。
小太监告诉他,王上赏他黄金五十两,让他继续在大将军府上听候消息。
无疾本想大发雷霆,可是看到小太监身后仆从端来的黄澄澄亮闪闪的金子后,他的怒火便烟消云散,无疾转念想到,自己在大将军府盘亘多日,将军府的管家以下对自己关照有佳,正好可以拿这些金子当做谢礼送给他们,让他们知道无疾虽然没有王府上下那些文邹邹的礼仪,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坦然收下金子回将军府去了。
甫一进院,马瀚如竟迎出来,“老先生,今日情况如何?王上安排你疗毒了吗?”
“哼,倘若疗毒,我能回来这么早吗?”无疾心想,你马瀚如一向最有耐心,怎么现在也按捺不住了。
“那今日王上召见老先生,意欲何为呢?”
“今日专门让太医院安排一场考试来考验我。”
“喔?那结果如何?”
“还用说嘛,老夫在医术方面不敢说天下无敌,至少在海西这一片,还没遇见过什么敌手,太医院找的那几个病人,不过耳耳,我已药到病除。”无疾放下肩头的包裹,五十两金子压得他肩膀发酸。
“此为何物?”马瀚如盯着包裹,他印象中的无疾从来两手空空连药盒都不拿的。
“你们国君赏赐之物,我打算将其送给小李管家,再分给近日照顾我饮食起居的厨子侍女。”
“万万不可,他们不过是尽了自己本分而已,国君赏赐之物,您还是留着自用吧。”
“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又不是把东西送给你,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无疾揶揄道,“不会是没给你一点,心里不舒服了吧?”
“好吧好吧,你愿意送谁送谁吧,那考核完后,国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始诊治呢。”马瀚如知道跟无疾在小事上纠缠不清,赶忙转移话题。
“什么也没说,黑着脸走了,不知道脑袋是不是也出了问题。”无疾挠头道,“别人有病巴不得赶紧治好,他倒好,别人还得求着他看病。”
马瀚如见无疾红口白牙,口无遮拦,怕在院落中聊天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正打算邀他到自己屋中详谈。
这时马瀚如下属的一位将军策马而来,到了门口,将马缰扔给门房就往院中急趋。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马瀚如见他一身铠甲,满头浮汗,情知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启禀大将军!欧阳太后昨夜在月亮湾行宫遇刺驾崩了。”
“你说什么?”马瀚如的心脏猛抽一下,他瞬间明白过来,为何君王迟迟下不了决心,原来早有外部势力掺和进来。
“老先生,你先去休息,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马瀚如急匆匆出门,跳上部属的马,绝尘而去。
他到月亮湾行宫时,太阳升到最高端,刺眼的阳光从赤裸的黄土上反射进眼睛中,使得马瀚如略微眩晕,他想起自己来到元亨与青丘的龙甲军第一次交手的惨败,流波山下,漫天黄沙,尸骸遍野,浓稠的血水流进弱水中,化成一缕缕红线,他就站在弱水一侧,在惨白的阳光下,看着为掩护主力撤退而殿后的将士们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走在吱吱作响,涂满桐油的栈道上时,会想起当年战场的情景,旁边月亮湾的冰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已经融解成一层浅浅的冰碴,栈道如同一副远去的梯子,它的尽头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马瀚如已看到国君的仪仗,御林军的黑色铁骑散布在周围,他还看到了尸首,负责欧阳太后保卫工作的三十名最出色的军人,他们身首异处,尸体横七竖八地平摊在栈道一侧,他走到了人群的边缘,人群如同遭受刀劈斧砍般自动裂开一道缝隙,他循着缝隙往里走了几十米,李俊恒李俊寒兄弟就跪在太后的尸首旁,她的面部为长寿花丝巾遮挡,整个身体舒展地仰卧在桐木之上,仿佛只是睡过去了。
李俊恒抬头看着马瀚如,此时的国君早没有平时的威严跋扈,他如同一个犯了错误,惊慌失措的小孩般,略显迷茫地望着他,“大将军来了,我母亲没了!”国君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跌落在木板上,化成一个个湿润的圆圈。
李俊寒倒显得格外镇定,他紧咬着嘴角,牢牢握着母亲的一只手,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杀气,而他那杀气腾腾的目光,正聚焦在李俊恒身上。
太后的遗体在重兵守护下被运往行宫寝殿暂放,刑部的仵作与各路破案高手正从元亨和全国各地赶来。
国君李俊恒由于伤心过度,昏厥过去,被宫人和太医抬进行宫尚龙阁看护。
马瀚如从容不迫地根据在场官员的职责进行了明确分工,大家有了具体目标便很快从一团乱麻中抽身出来,按照大将军的命令着手办理具体事项去了,月亮湾行宫这才逐渐安静下来,紫光大殿中只剩下马瀚如和李俊寒两人,从他们今日第一次见面起,李俊寒一句话还没说过,他的眼中燃着一团烈焰,任谁也不敢直视。
“大将军以为谁谋害了我的母亲?”李俊寒很少称呼马瀚如的职务,现在却一反常态。
“亲王心中恐怕已经有了嫌疑人。”马瀚如淡定地看着他,他的优势便是越到危机四伏十万火急的时刻,越能沉静下来,这种特质无数次拯救了他的性命。
李俊寒站起身,快步走到马瀚如身边,双拳紧握,他压抑着愤怒,小声又快速地说道“你说会不会是我哥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