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痴痴望着一条丝带般向西延伸的驰道,那是回大荒的路,在光明峡谷的日子里,他每天都要在峰顶遥望那条路,作为一名来自大草漠的人,他内心深处流淌不绝的乃是自由驰骋的热血,青丘有青丘的美,倚天苏山也雄壮非凡,但都抵挡不了他对草原的热爱,想到以后可能再也不能骑上心爱的战马一口气狂奔几百里,便有一股抑郁之气汇集心中。
“你想回去?”李飞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
“怎么能不想呢!”沐风叹了口气,“不过回去也是败军之将,死路一条。”
“那就留下来!”
“留下来,龙青玉会放过我吗?”他盯着李飞儿清澈的眼眸,若不是有她,他可能已经走完黄泉路去地府报到了。
“会的,如果她要杀你,早就动手了,何必千辛万苦带你走过大荒原。”
“也许是想用我从大汗手中换点筹码,你可以告诉她,别痴心妄想,我们大荒人从不妥协。”
“你相信我吗?”飞儿突然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我当然信你,青丘人中我只认识你!而且你对我那么好。”他捧着飞儿纤弱的双肩,想把她拥入怀中。
她吻了他,出乎他的意料,他曾幻想过吻她,没想到比他幻想的感觉还要好,她唇那么温柔,软糯香甜,令他流连忘返。
良久,他们才分开,他看到飞儿眼圈微微发红。
“怎么了?”沐风还沉浸在那一吻的余味中徜徉。
李飞儿从身后拿出一个紫铜制令牌“这是去往边境的通关牌,是青丘的王特有的,专门为替王执行秘密任务的人定制,你拿着它,一路上没人敢拦截和盘问你!”
沐风看到令牌,仿若溺水之人看到救命稻草,一股兴奋的暖流涌上心头,但随即他清醒过来“你怎么拿到它的?”
“我偷的!”
“我们一起走!”沐风挽起她的手。
“我要留下来,如果我们都走了,肯定第一时间就被发现,你先走,我再去找你。”飞儿斩钉截铁地说。
“不行,要走一起走。”沐风拉着她不肯松手。
“还说你相信我!”飞儿使劲挣脱,她拿起他的手在他手掌上写下落英亭三个字,那是大荒与青丘交界处,不贰山下一座凉亭。“我们在那里见。”
沐风走后两日,青玉正在倚天苏山融水形成的碧波潭边赏鱼,李飞儿走上前来。
“有什么事吗?飞儿。”青玉问道“沐风怎么样了?”
“沐风走了。”飞儿面不改色地说。
“你放走的?还是他自己跑了?”青玉仍旧盯着五彩锦鲤目不转睛。
“我放走的!”李飞儿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拿下!”青玉话音未落,身边的卫士一拥而上,将李飞儿五花大绑。“让你在他身边监视他,你竟然背叛我!你是疯了吧。”
“我是疯了!”飞儿笑道。
“你爱上了他?”青玉抑制住奔涌而来的愤怒。
“我是爱上了他!”
“你一个贱人也配爱上一个人!”青玉走到她跟前,两只耳光狠狠打在飞儿脸上,她的半边脸肿胀起来,血顺着嘴角流下。
“他说我不是贱人!”
“你还敢顶嘴!”青玉又举起手,她用力过猛,手掌边缘火辣辣的疼,李飞儿闭上眼睛。
“把她扔到牢里,明天和那几个逃兵一起杀了!”青玉余怒未消,鱼也不看了,径自回到住处。
第二天光明峡谷虎跳崖边,十几个囚犯排成一排,跪在地上,他们面前正是深几百米的崖谷,正午的阳光将谷底照得透亮,下面堆积着无数没有头颅的骸骨,那是历年来遭到处决的囚犯的尸体,天上盘旋着成群的秃鹫和乌鸦,它们急不可耐的发出诡异叫声。
李飞儿跪在囚犯中间,她昨晚被拷打得厉害,白衣上充斥鞭痕,脸上道道血印,头发散作一团,整个人处在一种神志恍惚的状态。“午时已到,行刑。”监斩官扔出手中的令牌。刽子手挥动大刀砍下第一个人的头颅,鲜血喷薄而出,尸体顺势跌入深渊,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有个犯人还没有挨刀直接身子一软,惨叫一声,摔了下去。李飞儿身旁的犯人脑袋掉落喷出的血,溅了她一脸,刽子手已站在她身后,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在眼前,大刀已举过头顶,飞儿闭上眼睛。
然而那预期中的刀却迟迟没有落下,身后的刽子手,踉踉跄跄走了两步,掉到悬崖之下,他的脖颈上横贯着一支箭。
监斩官左顾右盼,正想逃到桌子底下,却被一箭贯喉,直接翻倒在地上,刑场的护卫们面面相觑,他们端着刀枪不知如何是好,没人知道箭从哪里飞来,还没有受刑的犯人们开始逃跑,他们才反应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追上去将那些人砍翻在地,有一个护卫经过李飞儿身旁时,下意识拔刀砍她,却被一箭射了个透心。
沐风骑着一匹白马跃上虎跳崖,他手持一杆黝黑的铁枪,闪电一般冲入刑场,左突右刺,将阻挡他的护卫们杀得片甲不留。
白马行至李飞儿身边,沐风探身一揽将她抱入怀中,回枪刺死一名身后偷袭的护卫。
“你怎么回来了?”飞儿气若游丝。
“我不能放弃你!”沐风又发两箭射杀两个身后掩杀过来的护卫。
“你真好,流云。”飞儿昏死过去。
沐风抽掉发绳将飞儿系在自己身上,披头散发,挥舞长枪,杀出重围,他沿着狭窄的山道一路疾驰,身后是紧跟着黑压压的追兵,他又转过身连发数箭,箭箭有人跌落马下,追兵们知他射术高明,没人敢再追得过近,沐风趁机钻入林地,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林间小路,狂奔几十里,身后的声音逐渐减弱,直到彻底没有,他才停下来喘口气,看着怀中伤痕累累的飞儿,他心疼不已,直恨自己弃她而去,独自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