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院子中,纸钱在地上随意散落着。花圃架子和棺材、香案因为激斗而碎裂满地,一片狼藉。
慕容轩、悲荣师太、令伯符、公孙宏四人,东西向,立在一排,警惕地瞧着对面的四人。
沈一欢四人,呈南北向,连成一排。
郑仲平站在最前面,目光警觉,双手齐扬,随时防范。
其后刘嵩左掌、再后北宫择天右掌、最后沈一欢左掌,依次贴在前面人后背,内力互传,连成一体,暂时自保。
四人内力相合,运转虽非十分流畅,但毕竟雄浑无比。
而且,一人若是被攻,前后两人俱可同时出掌,不但掌力不俗,更加两人掌法截然不同,竟如同左右互搏一般。
出招难测、奇巧如此,偷袭者短时间难以得手。
慕容轩、悲荣师太、令伯符、公孙宏四人,俱是江湖有名的高手。但一时之间,找不到轻易击杀对手的机会。
不过,他们知道北宫择天沈一欢四人互斗,各有损伤,短时间难以痊愈,便也不着急贸然抢攻,以免被病虎所弑。
面容黝黑的慕容轩,死命地盯着沈一欢,目光闪烁不定,冷声问道:“沈一欢,我的真实身份是南宫宝,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一欢哼了一声,答道:“我之前也没有想到,就是刚才你突然出现,我才明白原来竟然是你背后捣鬼。”
“原本我脑海中,之前一阵疑惑怪异之处,瞬间连接在一起,让我突然明白了你的身份!”
“疑惑怪异之处?”
慕容轩问道:“什么疑惑怪异之处?”
众人一听,都好奇起来。
沈一欢答道:“在正念堂拜堂之夜,为何是你护佑着南宫宝?”
“你为有所图谋,对悲荣师太微有屈膝,尚能理解。”
“南宫宝纨绔无能,粗鄙简陋,纵使是当代南宫家唯一的血脉,身份尊贵,又如何?主动去替代那护卫祝南,来保护南宫宝,降尊纡贵,这举动未免太过示好南宫家了,颇有些失了颜面....”
“若是一般帮派帮主,做这行为,也就罢了。”
“可,你慕容轩何等桀骜难驯,当日在塘口凉亭,敢一人挺身而出,挑战北宫择天这种顶尖高手....”
“这会,却做这等当人护卫、巴结逢迎的事,如何能够低下身段,未免太奇怪了?!”
“那会,你瞧那南宫宝的眼神,分明多有厌弃。”
“南宫宝粗鄙自大,自持南宫家身份,对谁都不放在眼中,连令伯符这未来岳父,他都不放在眼中,背后以令家老儿称呼。”
“可,那会南宫宝立在你身旁,颇有促狭拘谨之感,眼神时不时偷瞥你一眼,似是看你的喜怒....”
“好像有些怕你,这是为何?”
“这一点,我也很奇怪。”
慕容轩冷哼一下,说道:“没想到,那晚你山道连闯数关,闯入正念堂抢亲,情绪激荡之下,竟然还有心情观察隐在人群中的我二人。”
沈一欢也不接话,继续说道:“之后,还有几件事,一直让我感觉疑惑和怪异。”
慕容轩问道:“哪几件事?!”
沈一欢说道:“前日一大早,南宫宝突然出现,偷走冷青萝尸体,为爱燃火自焚!”
说完这话,再不多言。
对面的慕容轩等人,脸上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相互看了看彼此,都不明白沈一欢的意思。
好一会儿,七星剑派公孙宏开口,问了他们共同的疑问:“南宫宝对冷青萝一片深情,因她自尽,南宫宝悲痛绝望,一时想不通走向极端,点火自焚.....”
“这,很奇怪吗?”
这话一出,连郑仲平、刘嵩、北宫择天脸上,也露出类似的疑惑。
沈一欢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若真是痴心入骨的人,殉情自然不是奇怪的事!”
他问向刘嵩:“刘先生,青衫会的情报网素来强大,你认为那南宫宝是否是会殉情的痴心人?”
刘嵩闻言,略一思索,哼笑道:“那南宫宝,虽不是夜夜荒淫,但绝对是好色无厌。”
“二十多天前,来峨眉城之前,在西南丰柳城的红春院连待了三天,花天酒地,每日至少拥着两个妓女入眠,何等快活。”
“入了峨眉城,城中没有妓院,便出钱引诱一些门派的女弟子供其淫乐。上手的,也有六七个。”
刘嵩看了看对面的四人,嘿嘿笑道:“若说南宫宝见了冷青萝这么个绝色美人,一时产生了痴情,倒也可能....”
“但,痴情到自焚而死,相随九泉....”
他摇了摇头:“这,就未免太奇怪了,不太可能....”
众人闻言,都露出沉思的神色来。
沈一欢说道:“这些我倒是不知,只是南宫宝死后,我大为触动,有些自责比不上南宫宝深情...”
“那会,峨眉派弟子罗婉君为了安慰我,跟我说了很多话,她提到了一件事。”
许久沉吟不语的悲荣师太,听到她门下弟子名字,忍不住开口问道:“罗婉君,给你说了什么?”
沈一欢说道:“婉君说,那天成亲之日,傍晚拜堂开始前,她在正念堂跟同门一起布置,又遭到了南宫宝的纠缠....”
“南宫宝说什么,过几日去求悲荣师太,要娶婉君做小.....”
沈一欢皮笑肉不笑,哼道:“南宫宝自焚前,还口口声声说遇见冷青萝之后,就醒悟了,不能在颓废地苟活了....”
“这话说的信誓旦旦,可在前一天傍晚,成亲拜堂前,还在勾搭新娘的同门师姐.....”
“所以,这种前后不一致的行为,让我觉得哪里别扭,总记得在心里....”
七星剑派公孙宏瞧向悲荣师太,不满道:“你门下弟子,干的好事!”
悲荣师太冷哼了两声,也不说话。
慕容轩皱眉道:“你说的这些,我看不出,跟看出我是就是南宫宝,有什么关联?!”
沈一欢哼道:“不要着急,这些只是疑惑...”
“还有其他的疑惑,让我起了疑心....”
慕容轩道:“还有什么疑惑?!”
沈一欢说道:“前天一大早,南宫宝自焚而亡后,我让罗婉君告知峨眉派,请他们处理尸体!”
“之后,就有些奇怪了!”
对面几人听不懂他的意思,慕容轩皱眉问道:“哪里奇怪了?”
沈一欢说道:“前天一早自焚,婉君给我送完早饭便回去了.....”
“你说,南宫世家当代唯一的血脉,死在峨眉派青叶小院的消息,她会不会瞒住不报?!”
“可,直到昨天一早,史长老才派了弟子,将南宫宝的烧焦的尸体,草草裹走了....”
“这收尸的速度,未免太慢了,反应也未免太平淡了....”
刘嵩听到这里,眼睛一亮。
他接口说道:“嘿嘿,武林四大世家之首的南宫家,唯一的儿子死在这里了....”
“这,可是绝了后代的大事啊!”
“南宫家要是知道了,还不要掀起喧天的报复!”
“峨眉派、令家都跑不了责任吧,两家虽强,就不怕南宫家倾巢而出的报复吗?”
“悲荣师太、令伯符,你峨眉派、令家两家,为什么没有立马缉拿凶手、撇开责任呢?”
沈一欢哼道:“是啊!”
“悲荣师太性烈若火,本就恨我害死了青萝,南宫宝这种重要人物又死在我这里,以她的个性,该奔过去,立马将我击杀才对....”
“可是,她却没有来,令伯符也没有来,都没有来....”
“几天了,尸体收走后,两人都没有出现,对我兴师问罪!?”
“奇怪吧?”
“仿佛死的不是南宫世家唯一的儿子,死的好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家而已....”
悲荣师太怒哼一声,恶狠狠地瞪向沈一欢。令伯符的面色,也阴沉下来了,没有先前的从容淡定。
“南宫宝虽然身份尊贵,但武功不高,他那本该寸步不离的高手护卫祝南呢?”
“拜堂洞房,都不见他的踪影.....”
“而,南宫宝自焚而死的一天时间,直到现在,也不见出现.....”
“他到底去了哪里?”
“有什么,是比保护家族唯一的血脉,更重要的事了?”
“所以,.....”
沈一欢大喝一声:“峨眉派悲荣师太、令家令伯符、慕容轩、祝南,能如此平静地面对南宫宝的死!?”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他们,既不是蠢货,也不是是傻子!”
沈一欢冷冷地说道:“后来,我隐隐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自焚而死的南宫宝,根本就不是南宫世家的血脉!”
“他是假的,是替身!“
“这样,这一切,都好解释了,才能说得通了!”
慕容轩听到这话,叹了口气,目光森寒如水。
悲荣师太其、令伯符、公孙宏三人,都望向了沈一欢,既忌惮、又憎恨。
沈一欢道:“于是,我就开始想,那真正的南宫宝,去了哪里?”
“既然要成亲,新郎总不会不来,让别人替自己洞房吧!?”
“直到,焦尸上,有一样奇怪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刘嵩配合地问道:“什么东西?!”
沈一欢答道:“假南宫宝的手指,烧得如瘤子一样,有好几处疙瘩,突兀明显!”
“很是奇怪,引起了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