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仙一觉醒来,忽然发现枕头旁多出一封信,顿时吓得一哆嗦,暗忖:屋子进贼了?
不过,她很快又反应过来,贼是偷东西的,不会特意留信。
她立马又怀疑,这是不是易举人派人送来的恐吓信?
她坐起来,两手哆哆嗦嗦,一边因屈辱和惊恐而流泪,一边紧张地看信上的字。
“我们有心助你,希望你保重,耐心等待一两个月,到时候亲眼看见仇人进牢狱,岂不大快人心?”
“如果你死了,死无对证,反而令亲者痛,仇者快。”
“信封中附赠二十两银票,无需偿还,任由你支配。”
“惩恶扬善,必然沉冤昭雪。”
小桃仙把信仔细看两三遍,泪流满面,然后果然在信封里找到二十两银票。
她用牙齿咬住手背,哭得哽咽。
— —
福馨公主、乖宝、王玉娥等人只在洞州府玩两天,又回岳县去了。
不过,乖宝私下里和贾小花约定好了,如果易举人的案子有进展,就派人往岳县送信。
付家仆人多,帮这点小忙,算举手之劳。
所以,贾小花爽快答应。
回家之后,赵东阳张罗着请人杀猪,收佃租,顺便请佃户们喝酒吃饭。
有些佃户特意跑来哭穷,恳求赵地主免去这一年的佃租,理由要么是家人生病,要么是儿子娶媳妇把钱花光了。
赵东阳故意虎着脸,绝不把“心软”二字写在脸上。
他说:“准许你们把田退回来,我另外找人种。”
“我的田可是香饽饽,好多人排队抢着要种呢。”
哭穷的佃户愁眉苦脸,坚决不答应退佃,反而又抹眼泪,说:“赵地主,你家女婿当那么大的官儿,你们穿金戴银,何必压榨我这个穷人?”
“你们多多行善积德,说不定明年就抱上孙子了。”
这话,无异于用刀子戳中赵东阳的心窝子。
赵东阳气不打一处来,胸膛上下起伏,放狠话:“你觉得别的地主行善积德,你就去种别人的田。”
“老子就是稀罕孙女,不稀罕孙子。”
“你家儿孙多,人丁兴旺,何必来我面前哭穷?”
其他佃户本来抱着观望的态度,暗忖:如果刘老根哭一哭,就顺利把佃租赖掉,咱们也有样学样。
但是,眼看气氛越闹越僵,赵地主发火了,于是他们连忙过来劝说,让刘老根老老实实把佃租上交,免得闹翻脸,明年没田种,吃啥?
刘老根不甘心,嘴巴还在抱怨,说自家种田辛苦,却代代穷,就是这佃租和赋税给闹的,甚至埋怨老天不公。
另一个佃户劝道:“这方圆几十里,谁不想种赵地主的田?赋税和佃租都相对少一点。”
“别的地主,那才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呢。老哥哥,别闹了,胳膊拧不过大腿。”
“你想白嫖赵地主的田,人家也不傻啊,个个都不傻。”
福馨公主和驸马张仙陆恰好对民间疾苦有兴趣,于是与那些佃户聊一聊具体情况。
佃户们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皇家公主和驸马,反而在他们面前唾骂朝廷。
“呸,赋税这么重,朝廷恨不得喝干穷人的血。”
“皇帝老儿也是周扒皮。”
“咱们面朝黄土背朝天,风吹日晒雨淋,辛辛苦苦种田,却要把粮食分成三份。”
“官府收走一份,地主收走一份,我自己反而得最少的一份。你说,苦不苦?”
……
公主和驸马都叹气,生出同情,但又无可奈何。
福馨公主特意拉乖宝去屋里说悄悄话。
“清圆,他们总共欠你家多少佃租?”
乖宝一听,心明眼亮,敏锐地察觉到:公主姐姐难道想替佃户们交租?
如果公主真给,她和爷爷奶奶哪里敢收公主的银子?
于是,她赶紧解释:“姐姐,他们年年都这样闹。”
“佃户们种田,肯定是辛苦的。朝廷赋税重,我家也无可奈何。”
“刚才佃户们自己也说了,相比别的地主,我家的佃租比别人少。”
“如果我家不收租,把良田白送给人家种,反而会被别的地主骂。”
“到时候,别人家的佃户眼红这种好事,肯定闹啊,闹大了,甚至要惊动官府。”
福馨公主琢磨片刻,叹气,说:“等我回京之后,把民间疾苦告诉父皇……告诉父亲,希望朝廷能减少赋税,减轻百姓的负担。”
乖宝点头赞同,同时,担心公主把自家爷爷当成坏地主,于是连忙帮爷爷解释:“我家今天杀猪,请佃户们喝酒、吃饭、吃肉,这放在岳县,也算独一份。”
“以前,农忙时,我爷爷还会亲自给佃户们送凉茶喝。”
福馨公主露出微笑,道:“清圆,我理解。”
“佃户穷,不怪你家。”
怪谁呢?该怪这世道,还是怪老天爷不够风调雨顺?
怪来怪去,皇家的责任说不定是最大的,就连福馨公主本人,也脱不了干系。
毕竟,她身为得宠的公主,每年得到丰厚的俸禄和赏赐,不仅自己的日子奢华,就连身边的丫鬟太监也跟着享受。
享受的东西来自哪里?来自民脂民膏。
于是,福馨公主和乖宝暂时面面相觑。两个聪明的小姑娘都想明白、想透彻了,反而变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