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见笑了,若不是有各位帮忙,那我这个将军岂不是成了光杆了。”
沈煜拍了拍刘宣的肩膀,又看向刚刚那慌张模样的李中郎将,“如果这场战斗打赢了,本将军亲自向皇上请旨给你们升官!”
“好诶!”刘宣脸上的欣喜露于言表,左俊也是淡淡地笑了笑。
而一旁的李中郎将却神情呆滞,看着虚空处,似乎在想什么。
沈煜静静地偷瞄着他,他今天这么说,也是想给他最后一个机会,是选择继续为清竺卖命,还是选择忠君爱国。
若选择前者,那他也不会顾及他有多少的功劳苦劳,叛国者,就得千刀万剐。
“接下来的战斗该怎么打,各位可有良策?”
沈煜将视线从李中郎将身上收回来,环视在场各位。
“我觉得将军今天那火云箭实在是漂亮,何不继续沿用?”
左俊的眼睛里全是激动,他错过了一次,真的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了。
“将军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峡谷的地形,从山上将石头一车一车地送下去,直接将他们脑袋开花。”
想到那个壮烈的场景,刘宣的心里就美滋滋,打这些骑兵,峡谷是最好的地方了。
“我有一个办法直接将两者结合起来,把燃烧着的圆木从峡谷上推下去,岂不一举两得。”
众人的眼神都看向了张中郎将,刘宣更是惊呼出声:“妙啊,一举两得,不仅脑花都给他砸出来,直接碳烤人肉了,虽然我没吃过人肉,但那肯定很香。”
众人只当他是在说笑,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沈煜笑着道:“你就不怕香味把你熏迷糊了,对着人就啃?”
刘宣笑着摆了摆手,“哪能啊,我又没有吃人的癖好,再者说了,吃人肉可是要下地狱的,我杀的人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以后几千年都呆在地狱。”
此话一出,众人乐的前仰后合。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张中郎将的主意,由刘左副将分别带人埋伏在峡谷的两侧,提前准备好火炉和三分之一碳化的圆木,沈煜则带着剩余的人守城关。
离开时,沈煜将左俊留了下来,刘宣心里虽然有点不爽,但还是在沈煜严厉的眼神中离开了。
“将军,你将我留下是有其他事情叮嘱末将吗?”
沈煜摇了摇头,请他坐下,随后在纸上写了一句“以防隔墙有耳。”递给了他。
左俊郑重地点了点头,在纸上回应道:“将军有事请直说。”
“军中有内贼,目前我怀疑是李云飞,你过会派个信得过的人去跟踪一下他。”
接过沈煜的纸,左俊有些感动,将军居然信得过他,就连沈老将军之前的近卫刘宣都没有相信,这是何等的殊荣。
左俊忍下眼中的泪,严肃地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下:“将军如此信任末将,末将定当不辱使命!”
拿着他的纸条,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煜无奈地笑了笑,不是他只信任他,而是现在军中可信的只有他一人,他必须得预防所有的变数发生,一步错,便会输的体无完肤。
清竺军内,天成关的大火足足烧了两个时辰才被扑灭。
慕云兰看着那张地形图,脑子里在想怎么利用地形扳回一把。
以他猜测,那段峡谷肯定埋伏了许多玄亓军,但大军如果要攻下玉海关,这条天堑又不得不过。
若要尽可能降低损失,要么就是从旁边绕上去杀掉拿着埋伏着的玄亓士兵,要么就将军队打造的刀枪不入。
“来人!”
门外守着的士兵闻声掀帘进来,“殿下,有什么要吩咐的。”
“玄亓那边的探子可有消息?”
“回殿下,暂时还未有任何消息。”
慕云兰很觉有些奇怪,难不成这么久了,玄亓那边迟迟还没有动作吗?他们是不是太看的起那小小的玉海关了,虽然易守难攻,但并不意味着能够坚持到他们援军来的那一刻。
而玉海关内,李中郎将正被左俊押着到了沈煜面前,后面还跟着一个通风报信的小士兵被押着。
“将军,如您所想,这李云飞还真的是内贼。我派人不过跟踪了他半个时辰,他就忍不住了,想给清竺通风报信。”
李中郎将被押着跪在地上,只是深深低着头,也不说话。
倒是后面的小士兵,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将军,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也是被中郎将逼迫的,小的从来没有想过叛国啊。”
刘宣听闻在军中抓到了内贼,匆匆赶来,就听到这样一番话,气的直接将人踹翻在地上。
“没想过叛国,没想过叛国怎么又会背着将军将情报传给清竺,我说怎么我们设置的陷阱他们都知道,原来是你们在背后搞鬼!”
那小兵被踢的在地上打滚,因为手脚都被束缚住了,他想挣扎着起身,却毫无半点办法。
“说吧,为什么选择站在清竺那边。”沈煜淡淡的声音传来,如同有感染力一般,众人都闭住了嘴,齐齐看着李中郎将。
李云飞这才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沈煜,道:“没有为什么,将军,请按军法处置吧。”
沈煜没有理会他,反倒是自言自语起来:“刚刚讨论的时候,我一直在注意你,我知道你不满足于此刻的军职,于是我便特地给了你一个机会,谁知你居然不珍惜。”
李云飞沉默不语,一双眼睛呆滞下来,随后,他说道:“军衔提上去又如何,将军,你是个好人,但为狗皇帝卖命,末将做不到。”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悲悯,是的,沈煜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悲悯,这种悲悯,似乎在暗示着他,他有不为人知的痛苦过去。
刘宣则是气愤地踹了他一脚:“就算陛下不是好人,那你呢?你把玄亓百姓的所有安危都置之事外,你又是什么好人?!!”
李云飞躺在地上,没有半分挣扎,而是垂下了眼睑,“玄亓百姓是可怜的,所以才要让一个更加贤明的君主带领他们走向幸福不是吗?”
刘宣作势正要踢第二脚,却被沈煜制止住了,他俯身看着李云飞,慢慢道:“所以,在你看来,清竺的君主就是贤明的?”
李云飞默不作声,沈煜站起身,道:“看来你自己也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你只不过是听到了片面言论,就甘愿成为叛国逆贼,成为清竺眼里不值钱的棋子,真是蠢的可怜。”
李云飞像是被他这番言论刺激到了,他的脸色狰狞起来,双眼鼓鼓的,话语中夹枪带棒。
“那现在的皇帝就是一个好人了吗?他罔顾礼法,在各处搜罗美男子,酒池肉林好不快活!他又何尝管过平民百姓的死活!”
“这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就是一个暴君,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那刑御司就是他发泄自己变态的杀人欲望的牢笼,剥皮抽筋,做成人彘,惨无人道!”
“你!!”旁边的刘宣气的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还是左俊拉住了他,不然,李中郎将会被他活活踩死。
他这一脚用了不少的力气,李云飞直接向外喷出一口鲜血,他的嘴角却勾出了诡异的弧度,配合着那满嘴的血,显得有些渗人。
“刘副将还是省着些力气想着怎么对付清竺大军吧。”
刘宣拼命挣开左俊的肩膀就要再到他的肚子上踹上几脚,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直接用脚碾碎他的脑袋!
明明是自己心术不正叛国,还在为自己做的错事疯狂找借口,居然污蔑上了陛下!
沈煜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声音平静无波:“你说当今陛下是暴君,你可知刑御司里处罚的是什么人?”
李云飞吐出一口浊血,想都没想直接说道:“还能是什么人,不服他命令以死明鉴的忠臣罢了。”
沈煜轻笑:“忠臣?好一个忠臣。原来在你眼里不断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是忠臣,凭借自己的权势压迫百姓的地方蛇是忠臣,私自吞没救灾粮的是忠臣,那我问你一句,在你眼里,什么才是小人呢?”
“是一心为国为民,除恶扬善的清廉官员,还是博览群书,匡扶社稷的大臣,还是我这等,只知道带兵打仗的粗人?”
他的话铿锵有力,李云飞嘲讽的笑容慢慢凝结在脸上。
沈煜继续说道:“陛下搜刮男色不假,可酒池肉林,简直是可笑。李中郎将应该不用我提醒吧,人无完人,陛下毕竟还是保住了玄亓大部分百姓的安宁吧。还是说,你想让陛下像元麾皇帝那样,做个不战而降的懦弱皇帝?虽然在位没有任何差错,但也无任何功绩,以至于连出来迎战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堪堪将最宠爱的儿子送过来当男宠?”
“李云飞,你死的太蠢,为你那可笑的正义,为了你那道听途说的正义,你真的太蠢了,你就是超级无敌大傻蛋!”
李云飞眼神慢慢黯淡下去,他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只是淡淡道:“将军,末将不想听了,念在这几日相处的情分,您就给末将一个痛快吧。”
沈煜见他这死性不改的模样,气不过嘲讽了一句:“李云飞,你真的没骨气,你愧为七尺男儿!”
李云飞却是想到了什么激动的事情,自嘲地大笑道:“骨气?骨气是个什么东西?有骨气就能换回我那惨死的孩儿吗?!!”
“他才十六岁啊,就这么留下我和他娘就去了,你懂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不!你不懂!你不会懂的,你怎么会懂呢?”
他的眼里流出两行清泪,一个即将进入不惑之年的大汉脸上显现出一种违和的无助。沈煜没有说话,继续看着他。
“都是那个狗皇帝,若不是因为他,我的允儿怎么会死!若不是他好男色,我的允儿又怎么会被选中送进宫,又怎么会因为没被看上而如同一粒棋子被随手抛弃。”
“我的妻子也不会因为伤心过度而逝世,我们老李家三代单传啊!他硬生生断了我们家的香火,我怎么不恨!”
沈煜在他的话语中大概拼凑出事件的来龙去脉,“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孩儿被谁弄死的,但我会找出真正的幕后元凶的,这件事情,你最应该怨恨的,就是那强硬将你的允儿送进宫讨好皇帝的那些人。”
李云飞泪眼看向他:“若是将军能为我儿报仇,云飞下辈子,一定给将军当牛做马!”
沈煜点了点头,对着一旁面露愧色的刘宣道:“将他拖下去按军法处置了吧。”
同情是同情,但军法是军法,叛国本就是重罪,无论他的理由是多么悲惨,多么令人同情,他都必须死。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这一点,心里更加厌恶那些强抢民男的地方官,就应该将他们全都送进刑御司,受千刀万剐之刑。
李云飞感激地落下泪来,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 “多谢将军,云飞会在地府里为自己所做的错事赎罪!”
沈煜没有说话,只是旁边一直沉默的左俊开了口: “你是该赎罪,但我更加希望,你来世做一个耳根清明之人,不要因为别人的一句两句话而再做错事了。个人的恩怨放在家国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在场的众人对他的这句话都深有所感,好歹是共事多年的同僚,张中郎将也开了口:“云飞,我也没有别的可说的,你做错了事,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只能祝福你,能够找到你的妻儿欢聚一堂。”
李云飞看着往日的同僚们,心中懊悔不已,可事已成,他只能告别他们,独赴黄泉。
他挤出一抹惨淡的笑容,“谢谢大家,大家的恩情,云飞没齿难忘。”
随着喷洒出来的热血,一道年轻的生命就此了结,他的血洒了刽子手一身,他可怜又可恨的人生也就此结束。
“大家都回去吧,清竺大军还没解决呢。”
看着众人都面露唏嘘,沈煜淡淡开口。
玄亓军营中又恢复了往常的忙碌,刚刚的那个仿佛只是一件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