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澹月苦笑了一声,将所有心事都写在纸上,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中锁住。
他看着那书架发呆,平日里他办公的时候,沈煜总是会在那边走来走去,翻动着他的书架,看到全是一些什么治国通论的书,总是会耷拉着个脑袋。
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呢?他也不知道。也许在日常的相处中吧。就如同清儿所说,在沈煜亲他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恶心而是害羞地躲避。
沈煜醒来之时头痛欲裂,宿醉的头痛如同一座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揉了揉酸痛的脑袋,尽力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想着想着他就又痛苦地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脑袋,似乎想借此缓解自己的头痛。
他手指动了动,想撑着起身,却摸到了一个硬物,疑惑地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上次被顾澹月撕成两半的《清风玉露一相逢》。
上次被撕烂之后他就捡回来了,用布包包着放在枕头底下,那时候的他相信,他和月月是有可能的,他们之间的阻碍,只是他与顾澹清的婚约。
可现在,似乎一切都成了笑话。但他还是舍不得扔,他小心翼翼地将布包放进了旁边的书柜里,那里还藏着他上次在玉善书坊买的那两本话本。
他自嘲地笑笑,狗屁!全都是狗屁!公鸡先生怎么可能和小狗在一起!他又怎么可能和月月在一起!
他走到窗边,积雪已经消融,窗外的那棵梨树已经成了光杆司令,显得格外的孤零零,如同他沈煜一样。
早朝,沈煜出奇地来上朝,便看到了同样往宫里走去的顾澹月。
顾澹月见他突然来了,连忙低下了头,装作没看见他似的,躲在了另外两个大臣的身后。
他只希望沈煜千万别注意到他,虽然在殿上还会见到,但是至少不能在这里。
沈煜显然是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他自嘲地笑了笑,忍住往他那边看的眼神,自顾自地往宫里走。
看到他并没有察觉到他,顾澹月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又有点小失落。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也跟着两位大臣往殿中走。
祁轩此时已经坐在了大殿上,用手半撑着脑袋,疲惫地看着进进出出的大臣们。
随着福喜的一声高喝,早朝正式开始了。
沈天一都没有想到,自家儿子把自己关在房中几天,居然还会来上朝。而同样感到惊讶的,是祁睿还有祁轩。
他们都听闻了他们之间的事,还以为沈煜和顾澹月再也不会同时出现在某一地方了。
沈煜完全不在乎别人是怎么看他的,随着福喜的话落,他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
沈天一离他最近,看见了他脸上坚定执拗的神情,还以为他是要当着祁轩的面,请求赐婚,心里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顾澹月看着他跪在地上,心里闪过一丝心疼,他这是,想干什么?
祁轩也是第一次见他这种神情,完全没得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想必是被顾澹月伤的太深,眼中多了些赴死的决绝。
就在众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各有所思时,沈煜朝着祁轩磕了一个头,重重道:“启禀陛下,微臣请求戍守天成关,还请陛下准允。”
沈天一心里一咯噔,天成关位于玄亓和清竺的交界线上,现在清竺势力逐渐庞大,也渐渐压玄亓边界,就等一个时机,大战一触即发。
而沈义,则是戍守在离天成关106公里的玉海关,他这是,想与他哥哥一起,戍守在边界!
顾澹月震惊地看向沈煜,他的表情不似作假,他还以为,那天的话,只是他的气话。
祁轩倒是微微惊讶了一刹,疑惑地问道:“爱卿这是为何?”
沈煜定了定心神,他也察觉到了在座各位的视线,但还是坚定地看着祁轩。
“禀陛下,微臣想借此换家兄回京,边境不能没有人戍守,因此微臣特请旨戍边。”
竟是这样吗?祁轩看了看一脸愧疚心疼的顾澹月,又瞥了一眼晦暗不明的沈天一,缓缓道:“爱卿能有这份心,实乃我玄亓之福,不过……”
祁轩顿了顿,眼中多了些不明的意味,“不过新春在即,爱卿年后再离京也不迟。”
沈煜微怔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谢陛下体恤。”
早朝过后,沈煜跟着沈天一一起准备回府,半道却被顾澹月拦住了去路。
沈天一自觉默默地独自离开了,为他俩提供单独聊天的空间,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年轻人去解决吧。
顾澹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明自己在心里再三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心软。但他见到他在殿上的那副模样,他还是心软了。
他拉着沈煜的袖子,鼓起勇气开口:“你真的要走?”
沈煜甩开他的手,离他三步之远,语气不咸不淡:“丞相大人说笑了,圣旨都请了,又怎么做假。”
顾澹月的手停在半空中,对他这幅疏离冷漠的神情刺的有些心痛,不过,这都是他应得的不是吗?
见他沉默不语,沈煜又离他远了些,“抱歉,今日我只是来请旨的,以后不会了。”
顾澹月知道,他肯定是在介意那天说他恶心的事情,可是那句话是他说的,他又怎么能再去跟他说那都不是真的呢?谁又会信呢?
他迟迟不说话,沈煜以为他和他的这点距离还是不够,于是道:“丞相大人,我先离开了,失陪。”
顾澹月抬起头来,眼眶有些微红,才发现沈煜已经走了很远了,他无奈地长吁一口气,苦笑了两声,并没有去追。
他都躲的他远远的了,肯定很讨厌他吧,那就不如不见吧。
沈煜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后面完全没有人了,他才送开手掌。
没有人发现,他此时的手中,已经流出了大片血迹,连指甲里面都有。
他刚刚太用力了,尽力克制着自己别冲动上去更加惹得顾澹月讨厌,结果没发现自己的手掌,居然被生生地抠出了鲜血。
既然觉得他恶心,又为什么还要来靠近他呢,当他的忍耐很好吗?
他又苦笑了两声,似在自嘲,也是,他都忍了那么些年没去碰他,怕是柳下惠来了,也得对他说一句“佩服”。
兄长已经有几年没回家了,他知道他是因为父亲没来得及赶回家处理母亲的后事,但是他也明白父亲的苦衷。
只希望他去了之后,兄长能够回京好好地休息一阵。
虽然他最初的目的,只是不想待在京城这个令他伤心的地方,不想再看到顾澹月那嫌恶的眼神。
但是,如果兄长能和父亲解开心结,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不过,他可能也会很痛苦吧,远离京城那么远,他如果想月月了,也不能偷偷地去看他,不能了解到他最近是在干什么,是痛苦还是开心。
这是他的选择,他害怕,害怕顾澹月会像那天一样嫌弃地看着他,他必须躲的远远的,哪怕十分痛苦。
他远远地看向街道,一如往日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