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祁睿早早地就来到了紫宸殿,看着那些稀稀疏疏落座的大臣们,其中有些是兵部尚书的党羽,不禁唇角带上了一抹坏笑。
宁安县令钱天逸是齐雄表亲妹妹的儿子,应该叫他一声表舅,不知道到时候齐雄看见他表外甥又是什么样一副脸色呢。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祁轩头戴冠冕穿着龙袍缓缓地走了进来。
待他于龙椅上落座,福喜公公大声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王阳第一个走上前去,“臣有事启奏。”
祁睿看了看齐雄,发现他神色自若,完全没有半点慌张。
这老东西,莫非是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爱卿请讲。”祁轩不冷不热地开口道,眼神却看向了齐雄。
察觉到祁轩的眼神,齐雄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他根本就不知道王阳下一秒要说什么。
不过这个老狐狸,一般都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乱的,他倒要看看他能怎么为自己狡辩。
“禀陛下,臣七日前接到东市有人报案,一个卖糖的小商贩被专业杀手杀死了,在他的仓库里,臣查到了20斤私盐。”
随着王阳的话落,在座的各位大臣都是神色各异,有的人在惊叹一个小商贩怎么有胆子贩卖私盐,有的人脸上露出了几丝惊慌,而齐雄的神色,则在一刹那露出了怒色与恨意。
一群吃干饭的家伙,居然连这么多私盐都没有处理掉。
众人惊诧之间,王阳已经叫人将那搜刮出来的20斤私盐搬到了大殿中央。
齐雄敏锐地看到,那个装私盐的袋子上竟没有他们的隐藏标识,一个“七”字!
没想到这个杨大明还挺聪明的,居然知道换掉袋子藏了起来,他那群下属们也不知道一个个袋子打开来看看!
幸好他早有准备,不然肯定就折在这群蠢货手里!
就算王明手里有了天逸和那些账本又如何,没了杨大明手里的账本,至少还能保住受利的一众世家贵族。
就算没杀掉那个疯女人,可她是疯子啊,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他和世家贵族的利益都能保住。
想到这里,齐雄丝毫不慌张,静静地看着他们演戏,没有证据,陛下拿他也没办法。
众大臣纷纷上前察看,捏住一粒往嘴里一尝,真的是私盐。
顾澹月仔细瞥了一眼殿上大臣的神色,心中有了猜测。
“可查出来,这小商贩是受何人唆使?”祁轩看了一眼齐雄变化莫测的神色,问道。
“回陛下,证据都在此。”王阳从怀中掏出了一叠册子,递到了福喜公公手里,福喜接过,恭敬地递给祁轩。
祁轩虽然已经知道了他们做的事,但是看到册子上那一列列私盐的进出,愤怒地将册子扔到了地上。
“竟有此事?!将人押上来!”
听到皇帝的吩咐,站在门外的侍卫便立马将人送了进来,进来的是一个头发乱蓬蓬的,衣衫褴褛,遍布血痕的人。
而后面还紧跟着一个穿着不俗,头发梳的很整齐的男子,他嘴巴里被塞了一块布,以至于他只能呜呜哇哇地喊着。
齐雄在看到后面的那个人的时候,瞳孔都睁大了,他怎么会?
“禀陛下,这边这位蓬头散发的男子正是宁安县令钱天逸,他掌管宁安一地的粗盐生产,却从中中饱私囊,对朝廷谎报粗盐产量,却将吞掉的私盐,派镖师运往全国各地!”
王阳顿了顿,又指了指旁边有些紧张慌乱的刘望,道:“他是兵部尚书的管家——刘望,臣查到运往京城的私盐,就是通过刘望的手卖给了杨大明!”
王阳话落,惊的齐雄的笏板都差点掉到地上,众大臣也齐齐向齐雄看去。
齐雄的党羽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出来先说第一句话。
还是齐雄很快地就镇定了心神,对着王阳道:“王卿可不要乱说,这可是朝堂之上,要讲证据。”
“尚书大人要证据嘛,看看陛下扔在地上的册子吧。”
齐雄往前走了两步,捡起地上的一本册子,震惊地发现,这居然是杨大明那里的账本,这个小人,居然还留有备份!
但是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道:“本官看这上面进出项都是写的张明啊,这与本官家中管家刘望有何关系。”
听他这么说,他党羽中的一个大臣也开口道:“就是呀,王卿,虽然尚书大人之前跟你有过一点小摩擦,你也不能空口白牙污蔑人家吧。”
王阳挑了挑眉,看向祁睿。
祁睿拍了拍手,只见屋外的侍卫又带进一个人,一个保养得当的妇人。
就当众人都疑惑睿王这是要干什么的时候,刘望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变了脸色。
他转头望向齐雄,却见齐雄转过了头,不再看他,他知道,他这是,被大人放弃了。
祁睿轻笑出声,对着刚刚那个帮腔的大臣和齐雄说:“既然两位大人要求证据,那本王也只好拿出人证来让你们死死心了。”
“这位妇人,且将你的遭遇娓娓道来。”
刘玉娥第一次见这么金碧辉煌的宫殿,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大臣还有皇上,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再听到祁睿自称本王后,她拂了拂自己紧张地胸口,道:“参见陛下,王爷,各位官老爷,贱民名为刘玉娥,是东市已经死亡的杨大明之妻。”
随后,她的目光看向了刘望,指着他说道:“我男人本是做糖的贩卖生意,无意中结识了他——张明,他在我家男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私盐卖给我家男人。”
“后来,我男人无意中发现,他卖给他的那些糖中,居然混杂着私盐,于是生气地找他理论,没想到他背后的大老板,居然将我与我女儿绑架以此来威胁我男人继续为他们卖命!”
“事情暴露之后,居然还派了杀手前来刺杀我,幸好当时王爷救了我,不然我男人的冤屈,可能都无人知晓了。”
“刘玉娥,你确信你面前这个人就是张明?!”祁轩威严的声音响起,把刘玉娥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刘玉娥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郑重地原地磕了三个响头。
“皇帝大人在上,贱民不敢虚报,这人的的确确是卖私盐与我男人的张明!”
“张明,你可有话要说?”
旁边的侍卫扯掉了他嘴里的白布,他立马跪了下来,“草民认罪,这一切都是草民与天逸少爷合谋,请求陛下赐死。”
齐雄看着他这样子,十分的受用,不愧是跟了他几十年的老奴才,忠心这一方面,确实是不错,可惜了。
“那钱天逸呢?你对你的罪情,有何话所说?”
钱天逸嘴巴上的布条也在此刻被押着他的侍卫扯了下来,他刚想跪地求饶,就看到了他表舅向他使来的眼神。
可是没用了,他昨天自从进了刑御司之后,就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命。
“陛下,我有,我有。这一切都是我表舅指使的,要不是他,我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干起私盐买卖啊,求陛下饶命啊。”
祁轩凌厉的眼神看向齐雄,问:“齐爱卿,可有此事?”
他的表外甥和他的管家,要不是有他的指令,怎敢干出这等事。
在座的大臣们心里都明白,陛下这么问他,是看在他是两朝老臣的份上,让他自己主动交代罪情,酌情处理。
齐雄连连跪下,“臣不敢,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干出这等事。”
“尚书大人,那你说说,一个是你的表外甥,一个是你的管家,两个罪犯都与你脱不了干系,你又是怎么样无罪的呢。”
祁睿淡定出口,眼神灼灼。
“就是啊,大人,要不早点交代吧,万一陛下还能恋在你是两朝老臣的份上,让你少受点痛苦走呢。”
王阳适时出声,附和道。
钱天逸也在一旁帮腔:“表舅你就认了吧,证据都摆的这么齐全了,早点交代万一还能少点痛苦呢。”
齐雄简直恨铁不成钢,瞪了他一眼,对着祁轩道:“陛下,臣着实不知他俩竟会联合起来做这种勾当,臣愿意让陛下见证,臣今日与表妹齐云一家断绝关系,陛下尽管处置钱天逸!”
祁睿站在一旁都听笑了,齐雄这个老家伙为了逃避责任,居然现在在这里断亲。
钱天逸也没想到一向对他非常好的表舅,居然当着众大臣和皇上的面,直接断了他们的亲缘关系。
“表舅,你怎么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雄恶狠狠地打断了:“别叫我表舅,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刘望见到自家大人陷入了险境,他开口道:“陛下,尚书在几年前就已经给了小的卖身契,是小的鬼迷心窍,才会找上在宁安当值的天逸少爷。这个过程中,我家大人是完全不知情的!”
“至于天逸少爷说的敢不敢的事,那是因为,我们背后有另一个靠山,那就是户部侍郎——柳文!是他指使着我们将私盐运往全国各地,并派人消灭所有的证据!”
他之前见到过,这柳文柳侍郎与自家大人关系匪浅,刚刚他还看到了他开口为大人说话,他把他当成了和自己一样的人了。
他这番话说完,在坐的各人都是一惊,尤其是柳文,已经吓到连忙跪在了地上。
“陛下明鉴,微臣都不认识这个什么叫刘望的人,更何谈认识这个什么鬼少爷了。”
他话说完,就感受到了来自齐雄的死亡凝视,他仿佛听见他在无声地说:“你的妻儿老母都在我的手里。”
柳文一愣,顿时心如死灰。
祁轩没想到齐雄这个老狐狸在几年前就已经将刘望的卖身契还给了他,他挥了挥手,示意侍卫赶快去查。
没过一会,侍卫来报,确实有此事。
“禀陛下,末将查到,不仅仅是刘望,齐尚书府中,只要是年满50岁以上的老人,齐尚书都会将卖身契还给他们。”
“并且,他们的去和留都取决于他们自己,留下来可以继续做工,照样给月钱,因此许多老奴都愿意留在尚书府中安享晚年。”
“刘望今年,刚满53。”
听到侍卫的叙述,不仅是祁轩,在坐的各人都是心思百出,有的人夸赞他这一手是真的高明,有的人却在感叹他的心机深沉,居然从几年前就开始谋划,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摘出去。
这时,齐雄得意十足,面上却是不显,直接认罚:“虽然刘望现在已经不是臣府中的人,但他至少兢兢业业在府中任劳任怨多年,还是臣管教不力,让他干出此等蠢事。”
“臣愿自罚三年俸禄,捐赠千两银钱救助北地大旱。”
他这一番话说的漂亮,就连祁轩都没有反驳他的理由。
而这时,跪在一旁的柳文也承认了:“陛下,确实是臣鬼迷心窍,为金钱迷了眼,臣愿以死谢罪。”
说完,直接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鲜血流了一地,众人都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口,却没有人戳破。
事情都随着柳文的这一件尘埃落定,按照玄亓律法,损百姓利益者,取剥皮抽骨之刑,刘望和钱天逸最后都被剥皮抽骨。
临死前,钱天逸都没想明白,他表舅为什么要和他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