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县令听闻此言,不禁大吃一惊,双眼瞬间瞪大,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他微微张开嘴,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脸上满是震惊与愤怒交织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乐县令才回过神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邹管事,你这条件未免也太苛刻了些!往年一车石炭换一百斤细粮,如今竟要减半,这如何能行?
涂山县如今受灾,百姓们食不果腹,生活艰难,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于县丞也跟着站起身来,面色阴沉地说道:
“邹管事,你家商行在两淮地区家大业大,本应在这艰难时刻伸出援手,怎可如此坐地起价?这让涂山县的百姓如何生存?”
时主簿也连连摇头,一脸的焦急与无奈:
“邹管事,如此条件,实在难以接受啊。涂山县为了石炭开采,付出诸多心血,如今却要面临这般不公平的交易,实在说不过去。”
傅县尉更是气得手紧握住剑柄,向前迈了一步,怒目而视:
“邹平!你莫要太过分,涂山县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若你执意如此,休怪我等不客气!”
四大矿主亦是面色不善,雷万钧皱着眉头,语气沉重地说:
“邹管事,咱们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你这条件实在有失公允,还望你能重新斟酌。”
贺南山、倪福生和汤如海纷纷点头,眼神中满是不满与坚决。
面对众人的指责,邹平却依旧神色镇定,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对着众人拱手作揖。
口里说道:“诸位息怒,且听我一言。如今各地灾荒不断,粮食产量锐减,价格飞涨,我家商行也是举步维艰。
为了能给诸位筹备粮食,我等亦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这价格的调整,也是实属无奈之举。还望诸位能体谅我等的难处,大家再商量商量,看看能否找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说罢,邹平脸上挂着看似诚恳的笑容,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试图探寻众人的态度。
雷矿主此刻站了起来,目光坦然地看向邹平,缓缓说道:
“邹管事,你或许有所不知,咱涂山县可并非只有你家一个经销商。
兵部向来与我们有稳定的订单保障,另外洪都府、南宁府也都有大商行愿意经销石炭。
而且您也清楚,下半年天气一降温,石炭必定还是会供不应求的。”
刘羽听了这话,果然有些坐不住了。
他心里清楚,这笔生意可是爹爹对自己的重大考验,要是被别人抢去,自己在爹爹心中的地位恐怕一落千丈。
想到这儿,他赶忙向邹平投去求助的眼神。
然而,邹平根本不看外甥丢来的眼神,只是轻轻呷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
“雷矿主,今年可不同往日啊。如今天下到处天灾人祸,许多商行都不得不调整业务。
您想啊,这石炭生意,费力费时不说,价格还不高。如今真没几个商行愿意接手。
我们刘家商行,那也是看在多年老主顾的情分上,又着实考虑到矿工们的不容易,这才勉强继续经营的。
您要是不信,乐县令不妨看看我家的商报,那几家商行都已经取消了今年的石炭订单,转而贩卖粮食、棉花去了。
至于兵部,我们也收到了确切消息,今年朝廷财政紧张,根本没有银子支付军中采买。
大概率也就是上面下来一道公文,强行征收,再用减免赋税来消抵。
您几位仔细想想,往后的日子,怕是艰难啊。”
乐县令听闻,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心中暗自思忖邹平所言真假。
于县丞则微微皱眉,低声与身边的时主簿交谈了几句,神色颇为凝重。
傅县尉一脸不悦,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有说话。
雷矿主听后,脸色微微一变,但仍强硬地说道:
“邹管事,话虽如此,但我们涂山县的石炭品质上乘,各地需求一直都在。
即便如你所说,其他商行有变动,可我们也并非毫无出路。”
邹平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接着说道:“雷矿主,我并非危言耸听。如今局势复杂多变,就算石炭品质再好,没有稳定的销路,怕是也难以为继。
您不妨再考虑考虑我们的条件,大家合作多年,我们刘家商行向来不会亏待朋友。”
此时,刘羽再也忍不住,焦急地说道:“大舅说得对,你们可别不识好歹!
错过了我们刘家商行,你们再想找这么好的合作伙伴可就难了!”
邹平瞪了刘羽一眼,心中暗怪他沉不住气,但此时也不好过多指责。
贺南山、倪福生和汤如海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犹豫之色。
显然,邹平所说的情况让他们心生顾虑,可邹平提出的条件又实在难以接受,这让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此刻,一名衙役匆匆进来,神色谨慎地走到乐县令身旁,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递上一张密报。
乐县令展开密报一看,顿时脸色一变,原本凝重的神情瞬间布满阴霾,握着密报的手微微颤抖。
他沉默片刻,默默地将密报又递给旁边的于县丞。
于县丞接过密报,才看了几眼,脸色也跟着变得相当难看。
两人的异样,引得屋内众人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刘羽忍不住好奇,伸长脖子想要一探究竟,却被邹平暗暗扯了一下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
邹平猜到那几家商行已经被自己东家挡下,怕是一个都不会来了。
见众人这般反应,他心中笃定,觉得时机已到,于是决定抛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他脸上挂着关切的神情,缓缓开口说道:
“乐县令,诸位,我瞧着大家实在为难,也深知涂山县如今的困境。
这样吧,如果县里觉得细粮太少,我愿意吃些亏,咱们换成粗粮交易。
我仔细思量过,一车石炭就换成七十斤粗粮,您看如何?”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皆是一愣。
乐县令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粗粮虽不比细粮,但在这粮食紧缺的当口,也能解不少燃眉之急。
只是这邹平突然松口,又让他心生警惕,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