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外头透入,落在无尘指尖,为那玉指蒙上一层圣洁光泽。
此时的无尘竟给周不疑一种超凡脱俗的离世之感。
然而这离世之感很快就随着无尘的张口而烟消云散。
“小徒弟,快些跪下磕头喊师傅!”
无尘眼中有戏谑有搞怪还有终于逮住人坑的小兴奋。
“日后为师带你悬壶济世,让旁人连咱们一片衣角都捞不到。”
“喊你……”大爷。
周不疑原本要破口大骂的话因无尘最后一句话急急顿住。
坊间传言,这秃驴善藏匿踪迹,寻常人寻个十年都捞不到他一片衣角,自己与他在一块,应当能躲过朝廷追踪。
“喊我什么?”无尘弯唇。
“师傅。”周不疑扯了扯嘴角,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
“乖徒弟。”无尘抬手去摸周不疑脑袋,笑容慈爱:“麻溜些给为师端盘洗脚水过来。”
确认师徒名分后,无尘极是喜爱使唤周不疑,有些时候恨不得连饭都让周不疑给他喂到嘴边。
失去一切的周不疑完全没有了悲伤难过的时间,每天光是应付无尘的麻烦需求,已令他绞尽脑汁。
无尘带周不疑走过很多村落,路上他教了周不疑很多医术。
那些医术有过半是周不疑原本就会的,还有半数是周不疑不会的,周不疑将无尘教他的医理与南宫煜授过他的蛊毒相互结合,同无尘一块给人治病。
这日无尘在县中救了染上重疾的县令公子。
另一名与县令公子同样病重的市井幼童,因底子亏损过于厉害回天乏术。
无尘遭到了民众唾骂,各种污名铺天盖地而来。
“为什么县令家的公子能活,我儿子却要去死,你为什么不救他?”
“他不救自是不愿意救,因为你穷,所以你的亲人活该被舍弃。”
“人家贪图钱财有什么错,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本事,摊上你这么个穷鬼娘,你儿子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质问与蜚语掺杂在一块,人心底的恶念被悉数撩起,一个又一个底层之人将无尘困住,要把他撕碎泄愤。
“阿弥陀佛。”无尘结了个佛印单掌垂立:“佛陀渡世人,生是渡,死亦是渡,那位幼童尘缘已尽。”
无尘目光悲悯,此刻的他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无赖作派,俨然一副高僧模样。
“放狗屁的尘缘已尽,那不是你重要之人,你自是轻飘飘一句尘缘已尽!若是你重要之人,你还能说出尘缘已尽这四个字后渡他去死吗?”
臭鸡蛋,烂橙子,破菜叶齐齐朝无尘砸了过去,无尘不躲不避,任那些污秽之物砸落在他的僧袍上。
“阿弥陀佛,众生平等,佛陀渡世人,岂会有所偏颇。”
无尘目光悲悯地承受着所有面向他的恶,一只手突然朝他伸了过来。
“秃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念你那些破经呢!”
周不疑用力一拽,将无尘扯了出来,死命拽着他向城门口拔腿狂奔。
鸡蛋、橙子、菜叶纷砸而来,落在两人背部。
臭了的蛋清延周不疑侧脸滑落。
“呸……”
周不疑呸了一声,将无尘拉得更紧。
“秃驴,经此一遭,我这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这衣服钱你得给我扣出来。”
“刚刚那种状况你也不知道躲躲!人家说你是神医,你还真当自己是救世佛陀了?就算是救世佛陀那种境况也需要旁人去渡吧!”
佛陀也需要旁人去渡吗?
手被周不疑紧紧攥住,掌心温热,无尘倏尔笑了起来。
或许,当真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