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书书，我们回家（大结局）
无上大天道静静地凝视着陈航。
那通体漆黑深邃，又有亿万世界在祂身上宛如星辰闪烁的体魄，正散发着恐怖的气息，来自至高无上的天道的威严，仿佛一怒之下，便能崩塌整个仙界的威严。
不仅是陈航身后的诸多岁月境存在，感受到了巨大无比的压力。
就连陈航自己，也能够感受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怒火，这股怒火所积攒的能量，可比什么岁月境自燃本源的极致力量要来得更为恐怖。
陈航心里琢磨，这股力量若是全部释放出来，恐怕当场抹除一两尊岁月境，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纵观仙古，都没有任何一尊岁月境存在，胆敢跟无上大天道谈判。
更别提这种谈判之中，还带着几分威胁。
无上大天道一怒，那岁月境就要无了。
无上大天道，才是此方大宇宙蕴含的最恐怖的力量！
可是，陈航可不是普通的岁月境，祂既然决定站在无上大天道的面前，自然就有手段反制无上大天道。
无上大天道能重创他。
但他也能重创无上大天道。
仅仅这一点，祂便拥有了跟无上大天道谈判的资格。
是谈崩的双输。
还是双方合作，陈航自愿离开此方无上大宇宙，达成双赢的局面。
相信无上大天道的心里，自有一杆秤。
【看来我是真的出问题了】
【体内居然诞生了你这样的怪胎】
无上大天道突然对着陈航传达意念。
陈航笑了起来：“呵呵，我觉得你应该感到自豪。”
【……】
无上大天道那恐怖的气势蓦然消散。
在众徒弟们紧张的神色之下，祂们看见那威严莫测的无上大天道，竟是流露出了几分善意的情绪，然后对着祂们的师父缓缓伸出了手。
陈航笑容更加浓郁，伸手跟那无上大天道紧紧握住。
众岁月境强者，看见这一幕，都是心神一颤。
谈判成功！
这是仙古有历史以来，第一个直接跟无上大天道谈判，并且还谈判成功的！
【我会帮你】
【希望你也要遵守约定】
陈航郑重点头：“那是自然。”
男子的双眸变得坚定。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将宋知书安然无恙地带回起航仙宗。
除此之外，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让洪荒大仙界彻底脱离此方无上大宇宙，不仅仅是让无上大天道更为轻松，对于他自己来说，也是给了洪荒大仙界一个无限的可能性，同样是一个新的征程，一个新的境界的正途，对于陈航自身而言，同样是符合他内心的抉择。
无上大天道抬头看向九天之上的苍穹。
那是此方大宇宙之外的虚无。
陈航同样抬头看向九天之上的苍穹。
达到祂这个境界，已经能够看见大宇宙之外的边缘。
此方无上大宇宙，从时空的尺度来说，是无限的。
但是从维度的尺度上来看，却是有限的。
陈航口中所说的大宇宙之外的地方，那便是维度之外的地方，那个地方被无上大宇宙的壁垒所包裹，让亿亿万生灵，终其一生都无法参悟维度之外的奥秘，就算是被誉为超脱于时空束缚的不朽不灭的岁月境存在，同样如此。
唯有超维道晶，能够让岁月境级别，拥有那么一瞬间，超脱于无上大宇宙之外，踏入那真正可以逆转岁月的领域。
宋知书应该是第一个做成这件事的存在。
不过代价也极其惨重，几乎跟陈航一命换了一命。
陈航这一次，就是要以无伤的方式，将宋知书从那个领域之内拉回来！
以人型出现在天道高台的无上大天道，对着九天之外的虚无，猛地一拉。
哧啦！
一道绚烂到极致的星河裂痕，就这样被粗暴地撕开。
露出了九天之外那股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深邃漆黑景象。
不知为何，众岁月境强者，在看见那道深邃的裂痕的瞬间，浑身都会感觉到无法言说的轻盈，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上天，当场化道。
“稳固心神！”
陈航出口提醒了一句。
众岁月境强者猛然惊醒。
这种看似轻盈的感觉，一旦毫无保留地接近，便会被神秘的力量侵蚀，当场道解，化为本源归还给整个大宇宙！
这是维度的侵蚀。
同样是维度的陷阱。
看来大宇宙之外的凶险，远在祂们的想象之外。
【无上大宇宙的壁垒，我已经亲自为你打开，接下来看你的了】
无上大天道盘坐于天道高台，维持着无上大宇宙的壁垒打开状态。
这种手段，相当于让无上大天道主动卸下自己的防备，将自己虚弱的内脏暴露在外界之中。
一众岁月境强者这才惊醒过来，陈航能够说服无上大天道这样做，在祂们眼里看来，简直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无上大天道，已经主动配合，为祂们打开了大宇宙之外的出口，这一举动，已经为祂们减少了许多的困难和凶险。
“走吧。”
“我们去接书书回家！”
陈航一步步踏天而行，眉心之内那一枚完整的超维道晶，开始释放出一抹绚烂到极致的超维之力，那超维之力笼罩了祂的全身，形成一道超维的保护屏障，抵御着强行跨越维度带来的反噬。
一众徒弟们同样被维度包裹。
祂们匆匆忙忙地跟上师父的脚步，去做他们最想要做的事情！
……
在无上大宇宙之外。
有一条名为岁月源道的无上大道，环绕着整个宇宙。
它跟无上大宇宙的命运息息相关，却又独立在无上大宇宙之外，任何生灵靠近它，都会遭受无法形容的恐怖反噬。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
也是一切物质能量的禁区。
它就是无上大宇宙运行的岁月轨迹，宛如一条河流般一直向前，这里若是任何一点细微的改动，都会影响到整个无上大宇宙的命运，所引起的量级反噬，将会将任何一个生灵所埋葬。
当初，就是有那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岁月境，妄图改变河流的走向。
祂虽然借助了超维道晶，竟是真的让祂改变河流走向成功了，但因此带来的无上大宇宙级别的反噬，也近乎将祂的一切埋葬……
岁月源道之上，一道单薄枯瘦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逆着岁月源道前行。
祂似乎已经迷失了自我，双瞳空洞，就连一身血肉都被无上大宇宙的反噬所吞噬，变得极其的萎靡而孱弱。
堂堂岁月境的存在，主宰一个大仙界的无上存在，此刻宛如行尸走肉般，逆着岁月而行。祂的精神，祂的灵魂，都已经因为这一次胆大包天的举动，而沉沦在过去的岁月之中，无法回头。
很痛苦吗？
并不是的。
祂的脸上还有几分缅怀的笑容。
因为祂看见了百万年前的岁月。
那个时候，祂所修行的地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宗门。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宗门，却承载了祂有关的近乎所有的美好回忆。
那是祂的家啊……
也只有在那个地方。
在那个过去的岁月之中。
祂才能找到家的感觉。
那个钟灵毓秀的起航灵山之上。
有着师父的谆谆教导，有着可爱的师弟师妹们。
一开始，祂也并不是一个优秀的人，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爱好就是书。
整天就喜欢抱着一个书啃。
“书书啊……”
“不要老看书了，整天宅在宗门读书里，能有什么出息啊？！”
“这样对修行不好的！”
师父当初还是用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去劝导他。
一个复古的小房子内。
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板板正正，将自己的形象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青年，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本能地反驳着师父的劝诫。
“可是……师父，书上都说了，读书破万卷，修行如有神。”
“多读书是好的。”
“咳咳咳……”
师父差点被呛到，沉默了数秒之后，这才大手一挥，说出了一句对宋知书来说，震耳发聩的话语：
“尽信书，不如无书！”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尽信书……
不如无书……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这句话对宋知书的影响极其的深远。
师父的话，他听进去了。
于是他开始走出那个封闭自己的小房间，去人间历练，去感受所看到的一切，果然拥有了许多新的感悟，修行进境突飞猛进。
宋知书很开心，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会跟他的师父倾诉。
他的师父，对人间烟火事，也十分的感兴趣，偶尔几个灵感一闪的点子，也总是能够对一些现象与事情做出深刻的点评，让宋知书恍然大悟。
宋知书这个时候，就在想……
有师父的感觉真的好啊……
他从小就没有了父母，本来也只是一个只懂得死读书的穷酸秀才，连年科举落榜的他，因为缺少赚钱能力，差点饿死在一座破庙里。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宋知书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又冷又饿的他，只能借着一堆余火，用圣贤书的内容，转移他的饥饿感。
然他最为失魂落魄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以一种极为粗暴的姿态，闯入了他的生活。
那个男人明明身材不算魁梧，但是却能够扛着一头巨大的黑熊大步走入破庙之中，那可怕模样可真是吓坏了他。
宋知书何其见过如此怪物一般的人类，身上扛着上千斤的黑熊跟玩一样，随手丢在一旁，都能引起地面的震动。
宋知书当即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书里，一直在默默地念叨。
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
“嗨，小兄弟，你在看什么书啊？”
那个健壮的男人，反倒是个自来熟，居然主动凑过来搭话。
宋知书哪里敢顶撞人家，只能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有一句问一句。
那个男人也将他的书拿来看了一下，随后就一脸无趣地将书丢开。
“这种书……真不好看。”
“好看？书……看书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有用的。”
宋知书难得反驳了那个男人一句。
结果男人冷笑一声，转手就将另外一本书，丢给了宋知书。
“那是你不懂得好看的书的魅力。”
“你且看看这本。”
宋知书：“……”
他看了看男人那炯炯有神的双眸，又看了看一旁已经被开膛破肚，并且送上烧烤火架的黑熊。
宋知书哪里胆敢忤逆那个男人的意思，当即只能硬着头皮看。
一开始，他还对男人递来的书不屑一顾。
可是，随着剧情的推进，他紧锁的眉头，却是渐渐舒展开来。
这本书……的确如那个男人所说的那般，很好看。
这是一本有关于神怪志异的书，属于好看，但没有什么用的书。
既教不了什么品德，又没有经纬治国的道理。
本来宋知书对这种故事书，没有任何的兴趣，可是硬着头皮看了没多久，竟然真的被里面的故事所吸引了……
那是一个无比宏大无比奇妙的世界，那里有着妖魔鬼怪，有着诸天神佛，有着那个放荡不羁，胆敢逆天而行，大闹天宫的石猴……
不知不觉，宋知书便将那本书看完。
他意犹未尽地将书籍看到最后一页，回过神的时候，便吓了一大跳。
因为破庙之外，天色已亮。
他竟是捧着那本书看了一整夜！
那个男人看见回过神的宋知书，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样，好看吗？”
“这……”
宋知书纵使心中扭捏，但仍不得不坦然承认道：“很……很好看。”
说不好看，他能看了一夜，这你信吗？
“但除了好看之外，它对于我们生活，我们的治国，并没有多大用处……”
宋知书仍硬着脖颈开口道。
“又来了……”
男子带着几分鄙夷地看向宋知书。
“书就是书，哪有什么好用无用之分，只要你爱看，就值得一看。”
“只要我爱看，就值得一看？”
宋知书眨了眨双眼，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
他爱看吗？
自然是爱的……
“可是没有用的书，看了，不就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消耗我们的寿命……”
“哈哈哈……”
“什么狗屁的浪费时间。”
男子再度大笑：“人生啊，其实就像书一样，翻到哪页算哪页，若是书能够给你的人生之书带来一些乐趣，那么它又怎么能不算是一个好东西？”
“石猴那种敢于反抗至高神权的精神，难道不能感染你？”
“和尚那种一心向道西行的坚持，难道不能让你有所领悟？”
“书中这一路精彩纷呈的西行，难道不能让你感觉到精彩和有趣？”
男子一系列的话语，就爱那个宋知书反驳得哑口无言。
人生如书……
看书又何必在乎有用无用……
一些看似简单的话语之中，所蕴含的某种自由的精神，感染了宋知书。
“那个……这本书的名字，叫什么？”
“《西游记》”
“那个……这本书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呢，下面呢？”
“下面？下面没了！”
“下面我还没写完呢。”
男子笑嘻嘻道。
宋知书这才一脸震惊地看着扛着巨大黑熊的男子：“这个本书……你写的？”
“是啊。”男子深深地看了宋知书一眼，笑着开口：“怎么样，你还想继续看吗？我可以写给你看。”
宋知书有些脸红，他本来不想麻烦别人的，但是书看到一半就没有了，他感觉不看完，又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一样。
“想……”
宋知书还是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做出回答。
“那好，你跟我回起航宗吧，我写给你看。”
“如果你有慧根，说不准你以后的经历，比石猴还要精彩。”
“呃……”
宋知书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陈航去了起航山。
据说那里包吃包住，他就去了。
而且还有《西游记》断更之后的更新可以看。
一生都喜欢书的宋知书，根本无法拒绝这种诱惑。
而那个男人也没有骗他，居然真的带他修行入门，见识到了以前他从来都不敢想象的新世界……
或许，在他那灰暗，且奋斗无果的人生中。
正是那个男人的突然出现，闯入了他的生活，才将他那本名为生命的书，翻开了下一页，最为精彩纷呈的一页。
宋知书稀里糊涂进入了起航宗。
然后又稀里糊涂拜了师。
踏入了修行之路的他，一如既往的喜欢书。
他看书，但又不仅仅看那种所谓的“有用”的书，而是喜欢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喜欢某种术法，他会看得很入迷，喜欢某个故事，他会看得通宵达旦，喜欢一个王国的历史，他也能够从头看到尾。
宋知书的涉猎极广极广，这也他变得极其的博学。
博学到师父就算有什么不懂的，都会主动过来询问他。
但他并不觉得，这样他就比他的师父更有智慧了。
因为他的师父，一直以来都有一股独特的看透世界本质的气质，让他向往不已。
而师父的许多话语，也能够让他频频顿悟，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正如此刻，师父嫌弃他老是宅在宗门里不出去，建议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他便开始了游历人间。
果然，师父的话就是对的。
在游历人间之中，他见识了许多书本中不曾有过的事情。
因为他能力更大了，所以他能够见识到人间中的更多事情，更多宏大的事情，更多阴暗的事情，更多残酷的事情……
王国通过律法压榨百姓，他无能为力。
修行宗门通过绝对的武力，凌驾于人间的王国之上，让人间王国变成修行王国，可是百姓毫不受益，反而每每大战都会导致生灵涂炭，他无能为力。
妖魔蚕食人族生灵，完全不讲圣贤道德，他也无能为力……
于是，游历了数万里路，他再度回归起航宗。
宋知书成长了许多，而内心的茫然也多了许多。
“师父……”
“我读了万卷书。”
“我也行了万里路……”
“可是我发现，这个世界之上，有许多许多的问题，书本之上根本没有答案。有许多许多的残酷现状，书本之上也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有许多的道理，书上所说的也是错的……书，果然不是万能。”
深夜。
宋知书找师父谈心。
他那略显沧桑的脸上，此刻充满着迷茫。
师父听到宋知书的话语，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洒脱自然的笑意，轻声道：“既然这个世界之上的书，不能解决一些问题，也不能道尽一些道理，那么……你为何不自己去写一本书呢？”
“我自己去写一本书？”宋知书愣住。
陈航哈哈大笑：“对啊，你自己去写嘛……这个世界的书，不也是其他人写出来的嘛？他们能写，你为何不能写？”
“可……可那都是经世大儒，才有资格着书，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我有什么资格……”
“错了！”
陈航打断宋知书的话语。
“任何人都有资格出书！”
“正如你游历人间数万里，你的旅程就是一本书，你有任何感悟，你有任何故事，你有任何思考，都将将其以书的形式描绘出来……”
“写不写书，你是的事情。看不看你的书，是别人的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千万不要小看了你自己的思想。以我家书书的才华，不写书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损失！”
陈航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宋知书这个时候，还记得师父当初那笃定又期待的眼神。
师父是真的认可他的。
认可他的才华。
认可他的思想。
也正是因为师父的鼓励，才让他变得自信，让他从读书，到游历，再到自己写书……一次次的蜕变，一次次的成长，都跟师父脱不了干系……
若非师父的出现。
也不会有那本道尽了仙道终极，惊曜整个仙界的帝法《仙道终解》问世！
当亿亿万生灵，将他的帝法《仙道终解》视作仙界至高秘籍，并且敬仰于他的时候，只有他才知道，谁才是那本帝法问世的启蒙导师。
正是师父在过往岁月中，用心地将他的根茎种下。
他才有机会成长成为支柱整个仙界的参天巨树……
师父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师父，也不仅仅是父亲一般的存在，对他而言，意义更为重大，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自己的师父呢？
人生之光？
还是生命中最为厚重的一本书？
宋知书不知道。
他只是沉沦在了起航宗的日子之中。
一次次地感受着师父与他的相处，那里有可靠的又自然洒脱的师父，那里有可爱的又努力上进的师弟师妹们，大家一起组成了一个温馨的家，在那个家里，他也可以感受人生的一切美好。
如果说祂的人生是一本书。
那么他所停留在的，便是这一本书中最温暖，最让人留恋的一页。
落叶归根。
如果要陨落。
如果要永远沉眠。
那么就让他沉眠在这一页。
也算是给他的人生，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了吧？
宋知书一步步在岁月源道之上逆行着，他的身形摇摇晃晃的，意识也是浑浑噩噩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这本来是极度不妙的状态。
可是当他低头，看向脚下的岁月，那是他最喜欢的一段岁月，他脸上的笑意，又会不自觉地在嘴角浮现。
“师父……”
“您曾说，人生如书，双脚便是书写人生的笔……”
“我曾翻书到最后一页，但在那最后一页中没有你……”
“现在，我将书本往回翻，翻到我最喜欢的那段剧情之中，您……”
“不会怪我吧？”
宋知书垂下脑袋，身体有些支撑不住，跪倒在岁月源道之上。
他的身形轻轻颤抖着，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生死之间，是有大恐怖的。
宋知书看到脚下岁月源道之上显化的那一段岁月，那里有意气风发的师父，那里有埋头写书的自己，那里有欢声笑语的师弟师妹们……
不知为何，这种生死的大恐怖，竟是会让他觉得分外的安详。
就这样吧……
就在这里吧……
宋知书将头埋入岁月源道。
祂的岁月本源，已如风中残烛，随时有可能消散。
岁月源道很长很长，无始无终，祂已经忘记了回去的路了。
既然回去的路找不到，那么便在过去的路中，找到那最美的风景埋葬在那里，对他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归宿。
正如师父所说的那般。
人生是一本书，风吹过哪页，便读哪页。
如果这本书要闭合了，那就以身体作为书签，夹在最精彩的那一页之上。
人生啊……
活的就是那一个个被称为人生高光的瞬间。
在仙界，会有无数人认为，宋知书的人生高光时刻，就是祂拔出白帝剑，继承极苍帝仙岁月果位，踏入岁月境，力挽人族仙界于天倾的时刻。
可只有宋知书自己心里明白，他真正的人生高光，是他加入起航宗的时光，那个有师父成为他的启蒙导师，为他翻开新的人生书页的时光……那段时光，才是他的人生高光。
“好亮……”
“好温暖……”
宋知书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岁月源道之上。
祂看着面前的岁月，触手可及，仿佛再往前拥抱一番，就能彻底融入那段岁月。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浑浑噩噩。
他好像要穿越了。
穿越时空，去往那段时光。
正因为如此，在生命最后时刻，他的脸上才会有难得的笑意。
“师父……”
“我来了……”
宋知书闭上双眸，似要彻底归去。
浑浑噩噩之间。
似生似死之间。
一阵春风吹过。
好似翻动了祂的人生书页。
宋知书好像从一场大梦之中醒了过来。
春风唤醒了祂的意识。
宋知书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趴在岁月源道的自己。
他好像从一场浑浑噩噩的梦中醒来了一般，那春风吹来的瞬间，不仅能够吹散他的茫然，还能让他本就枯萎的生命焕发了新的枝芽。
“我……”
“我没死？”
宋知书艰难地站起身。
他看着面前的岁月源道，感觉无处下脚。
岁月仍无始无终地流淌，而他已经辨别不清方向。
就算现在没死，他终究是会迷失在面前这漫长的岁月里，重复着此前的经历，继续变成一具在岁月源道之上的行尸走肉。
“书书……”
“书书……”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岁月源道传来。
宋知书的身影一僵，随即苦笑。
果然，浑浑噩噩太久了，现在都出现幻觉了。
“书书……”
声音突然就变得更加的清晰起来。
“书书，你往后看看。”
师父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宋知书默默转身，那沧桑麻木的双瞳，顿时掀起了一阵涟漪。
他看见，师父正站在岁月源道之上，不停地朝他走来。
师父的脸上仍有着一抹宛如春风般的笑容。
他的手中，牵着吱吱师妹的小手。
梦梦，小旺，小霸，棠棠，德德，芊芊，小明……
起航宗的一众师弟师妹，也都站在师父的身旁，正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
这一幕，对于宋知书来说，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不对，这绝对是做梦吧。
岁月源道乃生命的禁区，就连岁月境，都会在这里迷失自己。
师父怎么可能在。
一众师弟师妹怎么可能全都在。
轰！
岁月源道震动咆哮。
恐怖的反噬力量，宛如风暴般朝陈航以及师弟师妹们席卷而去。
“小心！”
宋知书瞳孔猛地收缩，身形踉踉跄跄想要阻止。
纵使知道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出于大师兄的本能，还是想要保护面前的所有他最亲的人。
然而下一刻。
庞大的九轮仙阳，突然在岁月源道之上升腾而起。
师父的身上爆发出万道帝劫本源，将四周的反噬顷刻搅碎。
师弟师妹们，身上同时爆发出强烈的岁月本源，以至高无上的岁月权柄，跟那岁月源道的反噬抗衡！
强烈的冲击，刮在宋知书的脸上。
宋知书感受着面前一个个散发着让他心惊肉跳的岁月气机的师弟师妹，以及师父，心神的些许浑噩顷刻消散一空。
他开始意识到，面前的这一切，并不是幻觉。
恐怖的岁月源道反噬，同样落在他的身上，但还未触及到他的身体，便被师父所释放的春风击溃，那春风宛如温柔的大手，轻轻地包裹着祂的身体，让祂免于外界的一切危险的风暴。
师父……
正在保护着祂！
宋知书的双瞳彻底清明过来，看着面前的男子，单薄身子轻轻地颤抖。
“大师兄，你没事真好……”
“大师兄，快过来。”
“大师兄，你可知道，我们为了来到这里，有多努力吗？”
“哈哈哈……很意外吧？大师兄，本小姐现在也是岁月境了！”
“看得出来，大师兄在这里过得很苦，赶紧跟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抱歉，大师兄，都怪我们无能，这才让你在这里受了那么多的苦……”
“呜呜呜……书书师兄，吱吱好想你的……”
师弟师妹们，全都眼眶含泪，倾诉着他们的思念。
师父则是对着宋知书，伸出了他的大手。
“书书，我们回家。”
师父的话语，无比的笃定，那一双坚定的双眸，跨越了百万年的时光，落在了宋知书那迷茫的心神之上。
宋知书有些颤抖地伸出手，握在了那温暖又有力的手掌之上。
那触感，正如师父当初带他走向起航山的时候，是那么的坚定有力，替他翻开了他人生的修行之书。
“好……”
“师父。”
“我们回家！”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