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偏心!
“他是我男人。”
谁也没想到虞知琼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如此冲动,以这样强势的宣言来表明关系。
尽管平时和许守靖互相拉扯,偶尔也会开一些比较过分的玩笑。
可在关键的身份问题上,无论是虞知琼还是许守靖都很克制,没有让事情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或许……只有这句话有足够的分量压住这些精明的家伙?
又或者,只是单纯早上被赵扶摇与许守靖神仙眷侣的模样给刺激到了?
不管怎么说,虞知琼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疯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把许守靖当成余娇霜的未婚夫来介绍,明明那才是最开始的设想与谋划。
为什么?
……算了,无所谓了。
虞知琼不愿意继续想了,以她洒脱豪放的性格,既然做了选择,那就不再后悔。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没有考虑任何利益相关,仅凭借情感做出的选择。
即便这个选择并不明智,甚至可以说,是虞潮和他背后的人喜闻乐见的结果。
这群人早就盼着把自己嫁出去了。
搞得好像只要把自己排挤出去,天涯虞氏迟早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似的。
虽然从结论反推的话,事实的确如此。
一旦自己离开天涯虞氏权力的核心圈子,再想对抗虞潮根深蒂固的关系,无疑要比现在困难许多。
可那又如何!
虞知琼忽然发觉自己竟前所未有的轻松,嘴角不自觉的勾出浅浅弧度,像是在诉说着自己内心此刻有多么的雀跃。
振衣上千仞,顿觉天地宽!
在虞知琼突如其来的‘我老公’宣言之后,虞家高层两边派系喜忧参半,一时间竟然两相沉默。
如果只是一个赘婿,他们可以觉得无足轻重;如果只是墨城令,也可以用祖宗之法陈腐,今时不同往日来推辞一二。
可如果两相叠加……再去抨击许守靖的身份问题,似乎就变得很可笑了。
见众人都不愿先开口,虞安人思忖了片刻,率先开口劝道:
“此事……还是听父亲的,暂且搁置吧。许守靖所为……虽然过激了些,但念在其年轻气盛,倒也并非不能理解,总归也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一切还是以救治天麒为重。”
虞安人是虞安卿的胞姐,她不支持虞潮,却也不站队虞知琼,在虞氏内部算是中立。
在这种僵持不下的情况出来和稀泥,也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是其他事情,说不定虞宗以就顺着台阶下了,不过这次牵扯到虞天麒,外加他本就对许守靖有很深的成见,显然不想就此揭过,忍不住道:
“可是,那小子杀了虞向羽!”
话音刚落,从头到尾都没怎么抬头的虞历寒发话了:
“他要杀,便给他杀。”
虞家高层皆是一惊,包括虞宗以与虞连苏在内,众人都愣住了,没想到老太爷会说出这么一句歪屁股的话来。
唯有虞知琼眼神渐冷,似乎并不领这个情。
“父……父亲……”虞宗以不可置信地看着虞历寒。
虞历寒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
“若天书阁一事,真是虞向羽所为,即便许守靖不动手,我也会杀他。”
“——”虞宗以的大胡子脸憋得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太爷这话明显是在找补,压根没改变偏心许守靖的事实。
不是,许守靖他凭什么啊?
就凭他持有墨城令?
是,墨城令是很牛逼,在虞氏的地位也相当重要……可那也不能直接把自家人给碾压过去了吧?
他姓许,不姓虞!
望着底下那些不解、疑惑、愤慨……当然,愤慨主要是虞宗以的,其他人不敢这样。
虞历寒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闭着眸子摇了摇头。
“就这样吧,我乏了,你们下去吧。”他朝底下的人摆了摆手,又转头看向虞安人,吩咐道:“潮儿伤势处理好了,让他去竹溪居找我。”
言罢,虞历寒再次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明显是用行为传达,你们可以走了。
虞宗以几次想要发作,又憋了回去,最终一甩衣袂,冷哼了一声,迈步离去。
余下的虞家人愣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相继离开。
身旁的人不停地擦肩离去,虞知琼待在原地没有挪步,她望着虞历寒老神端坐的模样,半晌,却是一声冷笑:
“好手段!”
话落,转身离去,似乎连看一眼这个老人都不愿意。
茶室人走楼空,独剩虞历寒坐在位子上。
良久,飘出一声幽幽地叹息,望茶室中,那张椅子上再不见踪影。
……
……
夜深人静,河倾月落,树影葱葱,清辉朦胧。
冷月、孤院、小阁,微风拂来带着些许寒意,撩动枯枝,籁籁有声。
云纹黑袍的少年倚在廊下亭柱边,水波流连的桃花眸倒映着澄澈的夜空,无悲无喜只是一叹。
“唉……”
风过檐下,似低吟浅唱,又似长叹不休,本就夜静无人的小院,更添几分凄清萧索。
“呦,三更半夜自己一个人在对月叹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伤感?”
虞知琼摇曳着性感撩人的身段儿,袅娜娉婷地走来,那张魅惑众生的俏脸不似往常那般妩媚,只是挂着淡淡的浅笑,平静祥和。
许守靖回首望去,眼波流转,仿佛回到初来天涯虞氏的那晚,如同场景再现。
似乎并没有过多久,短短一夜罢了。
但,似乎又经历了许多。
星奔川骛、一枕槐安,莫过于此。
许守靖沉默无言,直到她走到自己的跟前,借着月色,彻底看清那张熟悉的脸蛋,幽幽地叹息:
“只是觉得……有些累了,我其实很不喜欢那些事情。”
虞知琼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明白‘那些事’指的是什么。
她知道,许守靖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从还在大璃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早晨起来街边吃碗粥,去醉仙楼打一壶酒,带着喜欢的女人压马路。
遇到熟悉的小贩,随意地攀谈几句;与素不相识的游侠墨客装模作样,拽文弄词,乐此不疲。
他喜欢平淡的生活,喜欢在平静中遇到一些人、一些事,沉浸在这些小事堆砌的回忆之中,轻松惬意。
他不渴望恬静寡淡的无情仙道,也不喜欢朝堂之中的勾心斗角。
他喜欢行侠仗义,快意恩仇,行在江湖,乐在红尘。
这才是这个小混蛋所期望的生活。
只可惜,大多数时候,人并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活法。
虞知琼很清楚这一点,她也知道,许守靖其实没有理由陪自己搅这一趟浑水。
他愿意来,不管其他的那些附加理由,最重要的一点,终究是因为心中有自己的位置。
那我呢?我还能够继续心安理得的利用他这份情吗?
虞知琼脑海中浮现出傍晚自己在茶室中的宣言,不由地嗫嚅红唇:
“要不,算了吧……”
说着,默默抱住了许守靖,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借此隐藏自己复杂的神色。
许守靖眼神微怔,下意识地抬起手,却没敢搂上去,手臂就那么尴尬的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毫无疑问,虞知琼这个动作已经过界了,完全超出了平时二人极限拉扯的那种距离感。
与身体接触无关,这是一种感情的碰撞。
许守靖内心突然很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慌张,情急之下,又作出调笑状:
“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不把你娶回去岂不是很亏?那不是白干了。”
虞知琼抬眸望着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接下话茬,也没有摆出挑逗的神色,只是静静地与许守靖对视,眼波流转,说不出的温柔,就像是要把眼前的男人给融化了一样。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许守靖有些尴尬,他很不习惯虞知琼的这种眼神,会让自己有种无处可遁的感觉。
“你若不喜欢,可以不必勉强。”虞知琼没有回答许守靖的话,郑重地与他对视着。“虞氏的事,本就与你无关,是我强拉你来此。如果你觉得疲倦,不必勉强自己……那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许守靖微愣,似乎明白虞知琼为何反应如此奇怪了。
没想到自己随口的抱怨,会让她负担这么大。
念及此,许守靖斟酌用词,迟疑半晌,缓缓摇头:
“我帮你是我自愿的,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什么。我的确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但对方都在背地里算计我了,我再不喜欢又能如何?总归还是要做出反击,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
话到此处一顿,他随意地笑了笑:“所以你不用觉得我在勉强自己,这不止是你的事,这也是我和虞潮之间的恩怨。”
虞知琼还是摇头:“你不是一个残忍嗜杀的人,也没有折磨人为乐的兴趣。不管理由如何,你总归是做了平时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许守靖一时沉默无言,心底却有些尴尬。
他的确不残忍嗜杀,折磨人也的确没什么可高兴的……他又不是变态。
不过,以前他就开发了不少审问小妙招,什么浑身划满口子撒辣椒粉之类的,都是他的杰作。
关于这点,估计早就魂飞魄散的仇继和虞向羽会有很共同话题,毕竟是同被许守靖花样折磨过的仁兄,如果能有残魂幸存得以转世,二人估计会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吧。
想到这儿,许守靖忽然不想聊这个话题了,越聊越尴尬,转而说道:
“你岳明府商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在你大闹青雀坞的时候就处置妥当了,傍晚时分赶回来,还出席了商议如何处置你的堂会。”
“……”许守靖。
“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跟那老头达成协议的?”虞知琼毫无顾忌地趴在他怀里问道。
许守靖额前冒汗,伸手扶着虞知琼的玉肩,让她不要贴的太紧,出声道:
“我让虞安卿把墨城令送与他,假意我不想掺和这些事情了,要抽身出局,谁爱当他孙子的磨刀石谁当去。他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只是逼宫,不过他没得选,谁让我背后有虞元洲呢……况且,虞潮可是连续折我手里三次了,我要现在抽身就走,那阴阳人怕是再也硬不起来了……”
“是啊,他没得选。”虞知琼沉默片刻,自嘲一笑。
早在虞知琼把许守靖喊来充当‘门面’的时候,对现在这个局势就有所预料。
虞历寒放任两派相争,任由许守靖搅乱局势,就是希望这些能成为虞潮蜕变为天涯虞氏掌舵人的垫脚石。
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
虞历寒为培养虞潮,不惜让虞知琼成为磨剑石。
虞知琼不甘如此,所以找来了许守靖,想顺势而为。
许守靖不是虞家人,不会像他们一样在许多事情上有所顾忌,他越是张扬,越是跋扈,就越能把这一池子水搅浑。
而虞历寒对这种情况说不上高兴,但也并不会下场阻止。他巴不得多几块石头打磨虞潮这把剑,磨得愈发锋利,这也是他放权给下面的人的原因。
虞知琼正是算准了虞历寒的这些想法,所以拉来许守靖壮大声势。
底下的人可不知道虞历寒是这种想法,估计虞潮自己也看不出,他是身在局中不自知。
虞知琼则刚好相反,恰恰是因为在身在局中,才能看得清一些东西。
从谋取大璃气运的时候开始,虞潮总觉得虞知琼是自己最大的对手,但虞知琼跟他根本就不在同一起点上。
如果一直维持这样的局面下去,其实早在党争开始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所以才需要许守靖的入局,有长河苏氏与虞知琼为他背书,搅浑虞氏这一池子水。
许守靖表现的越显眼,越不合情理般的飞扬跋扈,在事态平息后,留下的痕迹就会越重。
底下的人看不清局势,遇到许守靖这样的异物,他们会觉得不解、疑惑,而虞潮会表现出纯粹的敌意。
凭什么一个外人能在他们天涯虞氏内部如此目中无人?
就因为他是虞知琼的人?
虞知琼又凭什么?
难道……老太爷开始向着虞知琼了?
随着许守靖的吸引到的目光越来越多,产生这种想法的不会在少数。
虞历寒当然看得出来这是虞知琼的计,但是他有着自己的自负,对此毫不在意,任其施为,自己坐壁上观。
虞知琼借势壮大自身,在两派争斗之间抢得有利地位。
那些平时隐藏颇深,看似谁也不支持,实则万分精明的家伙,也会在虞知琼的势头压过虞潮之后,选择趁势上船。
久而久之,假的也成真的了。
原本许守靖只凭借一个虚假的‘夫婿’身份,或许说服力还不太够。
但自从虞知琼看到许守靖手中的墨城令之后,心中便觉得大局已定,自己欠缺的最后一块拼图也补齐了。
事实上,无论是酒楼夜宴,还是后来的天书阁、青雀坞,许守靖所做的都要比自己预想的效果还要好。
虽然不是本意,但虞潮阵营中颇为棘手的虞天麒都给排除掉了。
在此之上,这两天她回到云敖洲,开始把先前被迫交出去的产业逐步回收。接下来,虞氏内部的争斗,只会越发明朗,那看似不可动摇的巨轮,似乎已有倾斜的痕迹,一切水到渠成。
可是,虞知琼突然很害怕,不是害怕别的,是害怕在许守靖上会出现意外。
她的一切谋划都建立在虞历寒自持身份,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这一点上。
轩阳境大能,有着轩阳境大能的骄傲。
若是反复无常、摇摆不定,也没那个能力祭炼神魂,斟破轩阳。
在这些老不死的观念中,绝大部分的事情都看得很淡,或许生死与贪欲,只是一个妄字。
心中所决定之事,只会去做,却不会强求,一切皆有天命,不会因此催生执念。
傍晚的堂会上,虞历寒那老狐狸,当着一众虞家高层的面表现出对许守靖的‘偏心’,那个时候虞知琼心中就隐隐有些后悔。
她猜得出是虞历寒和许守靖暗中达成了某种协议。
我替你摆平此事,你老老实实当你的磨刀石,我们各取所需。
今日之后,许守靖在天涯虞氏之中无疑变得更为显眼,这也是最初自己的计划,甚至因为虞历寒的下场,得来的效果要远超自己最先预想。
但,或许是因为在乎,才会患得患失,瞻前顾后。
看到许守靖被捧杀,虞知琼突然一阵后怕,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现在的许守靖几乎成了众矢之的。
不止是虞潮派系,那些隶属中立的,甚至连自己手下的一些人,因为虞向羽一事,都难免对他有所成见,许守靖在天涯虞氏中的敌人只会越来越多。
原本,虞知琼有自信能在种种安排之中,护住许守靖的周全,哪怕是现在她也这么想。
可万一呢?
万一许守靖做得事情,不小心碰到了虞历寒的那根线,一怒之下推倒过去的决定,哪怕心生妄念道心尽毁,也要为虞潮除掉许守靖?
虞知琼知道这几乎不可能,但就是忍不住去想。
自己是不是选错了?
或许……本来还有更好的办法?
又或者,自己根本就不该仅为争一口气,投入到这场本就不该开始的争斗之中?
想着想着,虞知琼只觉得心脏仿佛被搁在一根弦上,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坠落深渊。
她望着许守靖的俊秀脸庞,咬唇发白,在心底不停地自问,是不是不该争?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问题上感到迷茫,而究其缘由,毫无疑问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虞知琼眸中似有万般情绪千波流转而过,许守靖望着她,轻叹一声,撩起她耳畔的青丝:
“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不要因为任何事动摇……现在的你,不像你。”
“往日里的我是什么样子?”虞知琼美眸微怔,她其实想问——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许守靖眼眸微阖,思忖片刻后,轻笑道:
“张扬,奔放,大胆,随性而无所拘束,蔑视对手。我有时候都同情你的敌人,心思总是被琢磨的一清二楚,输了还要被你嘲讽。”
“这算什么女人?”虞知琼被逗乐了,倚在许守靖身上笑。
“怎么不算女人?而且是女王。”许守靖也跟着笑。
两人同时笑罢,一时间陷入了静谧。
“你希望我继续争下去?”虞知琼收拾好情绪,眼神灼灼地盯着他。
“不是我希望,是你本来就没想放弃。”许守靖直视着她的眼眸,语气认真:“今天你可能一时觉得对不起我,但等到冷静下来,你还是会想去争,因为那本来就是你的愿望。”
“那我这样的女人,岂不是很冷血?都这样了,还继续利用你?”虞知琼笑如银铃。
“没投入感情的叫利用,投入感情的叫心甘情愿。”许守靖笑着说,“很明显,我是后者。”
虞知琼沉默片刻,嫣然一笑,媚声问道:“那你觉得,我是前者还是后者?”
? ?这段剧情算是结束了,要进行下一段剧情了。
? 不知道会不会有争议,有争议的话口下留情。
? 我暂时做不到尽善尽美,只能尽量自圆其说……我还在学习,以后会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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