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这个时候的楼家,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家族,因为楼怜芷得到了昊王的青睐,昊王又是除了太子之外最有权势的皇子,楼家的声望当然也是水涨船高。
但是现在楼家……说一句“没落”也不为过。
最后他和楼默一同搀扶着楼毅一同回了楼府,这是他们过的最不像年的一个年了,但是他们知道以后的年恐怕都要这么过了。
而和楼家的萧瑟不同,药庐很热闹的,由于晚上已经在宫中用过了膳了,于是药庐准备都是一些准备度夜的小菜和点心,都是楼心月喜欢的。
楼心月开心地吃着,看着桑星守和萧瑞安手谈对弈,桑时意为他们泡着茶,和楼心月探讨茶道,于是楼心月一边说茶道,一边说着棋局。
萧瑞安其实并不受影响,因为在王府的时候,楼心月常常这么做,所以萧瑞安并不受楼心月这样的干扰,但是桑星守不行,他受干扰。
于是最后吹胡子瞪眼睛:“观棋不语真君子!”
楼心月抿了一口茶水,颇为高深地说:“不是我动了,也不是棋动,是你的心动了……”
“你闭嘴!”
楼心月做了个鬼脸:“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你心不静嘛,别怨别人。”
桑星守:“少学慕云的那些有的没的!”都是诡辩奇才。
看着楼心月又吃了一甜点,桑星守制止了,生气是生气,但是还是不自觉嘱咐:“太晚了,别吃太多了。”
说完又对着萧瑞安说道:“她有时候开胃口以后,会不大控制自己吃食,你要注意,看着别让她吃多了。”
萧瑞安:“是,小婿明白。”
桑星守对于萧瑞安的这样的态度很是满意,于是继续说道:“国相亲自为你和心月是大历绝无仅有的事情,你面子还挺大的。”
即便是当年登基大典,也未得国相主持,除了大历国典祈福,国相几乎不参与这种俗事,但是这次萧瑞安大婚居然请得动国相为之证婚,这是一件让整个大历都羡慕的事情。
萧瑞安不甚在意地说道:“师父本也不是难说情的人,他只是不爱理俗事而已。但是这次他的两个徒弟成婚,他如何还能袖手旁观?”
说完之后萧瑞安捻棋落子,不甚在意一笑。
听着这些话,看着眼前的景象,楼心月忽然觉得自己就如同在梦境一样。刚刚重生的时候,每天都会陷入一种前世烈火焚身之中。后来再见师兄,又会不断惊醒,害怕眼前种种不过是黄泉路上的一抹残影。再后来,萧瑞安察觉到了自己情绪的时候,便会在自己陷入的前世记忆的时候,陪着自己,逗她开心……
渐渐前世的事情似乎开始慢慢远离了,直到现在,再想起前世,才觉得那才是一场梦,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自己依旧可以肆无忌惮地幸福着。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四海升平。
今夜楼心月并无困意,爬上了药庐的屋顶,看着天空,似乎有人在放烟火,看着院子里换成桑时意和萧瑞安下棋,义父在一旁指点桑时意如何对付萧瑞安。冬天有些冷,桑星守在院落中烧了一些炉火,微微有些烟雾缭绕,点点火光,如同这除夕人间一样,有新生,有活力,楼心月会心一笑。
“这样的生活很好吗?”旁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好吗?”楼心月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道,脸上还有没有收起来的笑。
屋顶上,杨蓝玉也静静地看着这样的景象,看见萧瑞安朝她们看了一眼,并不在意地继续和桑家父子周旋。
“西越之境,你会是受万人敬仰的圣女,不比大历国君还需要治国能力,在西越即便是什么都不懂,他们也会靠着信念对你服从。”
西越国主确实比任何一个国家的主君轻松,只要有圣女血脉,便不会有人谋反,他们信仰圣女,膜拜圣女,侍奉圣女……
“你开心吗?”楼心月问。
杨蓝玉:“还行,但是没有怀你的那段时间开心,对你很期待,现在想想曾经的那份期待并没有落空。”
因为自己的女儿有着比她更为强大的能力和内心,杨蓝玉很欣慰,也很失落,女儿的成长她并没有参与……
“圣主,万事万物都是有代价的。”楼心月微微一笑,但是这样的笑却是杨蓝玉从未见过的,有些伤情。
天空的一抹烟火炸开,楼心月的笑意也在这时候渐渐消散,就像那一抹烟火一样,带着一种莫名的苍凉。
“圣主只看见现在没有让你失望的我,却没有看见我是如何做到没让你失望,也不知道我付出了何种代价。我想如果圣主知道我付出的代价,或许圣主会觉得还是让你失望比较好吧……”
“就像是我身上的鞭伤疤痕,经历了疼痛,我才比别人更懂得如何避开挥向自己的鞭子;就像是明白这人心兴衰,只是因为我经历人情极哀而已……”
句句未提楼家,却让杨蓝玉觉得楼心月的伤痛处处都是楼家造成的!
杨蓝玉叹了口气。
楼心月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院落中的萧瑞安,烟雾之中,俊美无俦,那便是她的人间。
“红尘万象,皆不及他,他心系之处,便是我安身之地。”楼心月知道杨蓝玉的想法,但是对楼心月而说,这一世她同样也有执念,她的执念便是萧瑞安。
杨蓝玉:“心月,这些年来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万不能将自己身家皆放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如果你想,日后做了西越圣女便可以将西越并入大历版图。”
楼心月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杨蓝玉,为了让自己即位,能将西越拱手让人,这位母亲有昏君的潜质啊。
杨蓝玉微微一笑:“对于西越而言,其实并没有国的概念,只是一方水土而已,西越是融不进中原文化的,但是同样中原大历也不会习惯西越生活的,所以大历和西越这么多年始终不相侵犯。”
因为文化差异太大,一个是诗书礼仪的邦国教化,一个是蛊术巫行的家族信仰,融不进,也不相侵。
“萧瑞安能让这大历强盛,我看得出来。如果西越最后依附于强盛的大历,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楼心月有些震惊。世人看到国家向来以地域为准,但是杨蓝玉看是却是时间,着眼于未来,原来这才是西越国主的目光。